; 大棒躲过他爹的一烟锅子,说:“家家户户都出人,轮到谁家谁家来,白天晚上两班倒。”
乡亲们觉得这个后生说的有理,就劝住了还在追打的老九,让大棒把话说完。大棒就说了自己的各种设想,取得了乡亲们的一致认可,都同意由大棒来充当这个角色。打今儿起,年纪轻轻的大棒成了乡亲们的领头人,这第一天第一班盯鬼子的任务,就由大棒来来执行,以后轮到谁了谁来。
老九见木已成舟,民意难违,唉了一声,承认了这个事实。
别看这么一件小事,对谷子地来说,也是一大进步。乡亲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有事了能找到个说话的人。
大棒积极性挺高,常常来监督巡村的人在不在岗,有那偷奸耍滑的,让他逮到了,就要向全村人公示,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四油有一天晚上巡村,躲在草窑里睡觉,让大棒逮着了,把他好一顿批评不说,还让乡亲们嘲笑了好些日子。
轮到老谷子巡村了,老谷子巡的是晚上的更,豆花做晚饭时给他卧了两个鸡蛋,临走时嘱咐他,把老黄狗带在身边做个伴,夜里注意安全,小心脚下,累了就休息一下,絮絮叨叨的,像妻子,又像母亲。老谷子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光彩,豪气冲天,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甚,老黄留下陪你。”
这时,四油好像专门配合着翁媳两个一样,把一曲《走西口》送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
哥哥你出村口,
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走路走那大路的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只盼哥哥你早回家门口。
……
看着公公走了,豆花就去井台挑水饮羊,十几只羊都让小鬼子抢走了,剩下走散了两只。为那十几羊,老公公心疼了好几天,豆花就安慰他:“不还有两只吗?用不了几年,又是一群。”
豆花来到井台,大棒正好打那儿路过,不知道甚么原因,她自己的脸就红了,叫了一声:“大棒。”大棒停下来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豆花又不知道说甚么了,吞吞吐吐的。大棒就走开了,豆主又叫住他,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饶有兴趣,等待着下文。
豆花说:“你爹给你说下了一门亲,你怎就不娶呢?”
大棒回答她:“不想,看不上。”又盯紧了豆花,说:“你就说这个?”
豆花慌慌乱乱地说:“不,不是的。我是想……”就说了她的大意,让乡亲们平时就把粮食家当啥的,都搬到山里藏起来,这样鬼子一来,也不用担心财产受损失了。
大棒告诉她,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呢,就意味深长地看着豆花,说:“今晚是你公公老谷子巡村,家里就你一个人了。”
豆花“嗯嗯”着,脸突然红到了脖子根上,低下头来,说:“你也要当心,瞎天半夜的,注点意。”
挑水回来,回想起大棒偷偷捏她手的经过,豆花心里就狂跳不止,居然涌起来了一股蜜意,她不明白大棒最后那句话有甚深意,心里就充满了期盼,洗了洗自己的身子,早点上炕睡觉,钻进被窝里头,支楞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一晚,她破天荒没有闩门,她也说不清楚这门是留给谁的,但肯定不是留给公公的,公公巡夜在身,他不会中途开小差的。是留给四油的吗?更不是!四油在她的眼里没有丁点的位置。那这个人是谁呢?她为甚要这样去做呢?
豆花激动着,盼望着,等着等着,外面安安静静的,没有等来她想要又不敢要的人,只等来了光棍四油咿咿呀呀的酸曲:
过了一回黄河没喝一回水,
交了一回朋友没亲过妹妹的嘴。
擀了一块双人毡没和妹妹睡,没和妹妹睡,
哥哥走了妹妹你后悔呀不后悔。
如果哥哥走了妹妹你怕后悔
今天晚上妹妹就陪哥哥一起睡
到了半夜咱们俩个亲上一口嘴,亲上一口嘴,
…………
豆花失望了。
夜色越来越浓,困意渐渐袭来,豆花进入了沉沉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