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却是摇头,望着仇九道,“这是好酒,缺无所在,从不收藏劣酒。”
仇九抓着酒坛,大口饮了起来。他想起寒潭,想起飞瀑,想起烈日之下沉闷之中,他仰着脑袋张开嘴巴,迎接那猛烈的激流。酒水甘冽醇厚,后劲十足。仇九的心胸,已经被一团烈焰吞噬。他的脸,他的眼睛,变得火一般的红。老人和那男子静静的看着仇九,直到仇九将那坛子抛出去,然后他腾身站了起来。
身后男子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仇九,道,“能一口气喝下我一坛断肠酒的人,值得让人信任。”
仇九大脑轰鸣,如有无数的飞瀑在脑海里倾泻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那男子说什么他并未听清,但他却抓住了那块令牌。令牌不大,半掌尺寸,通体黝黑,色泽圆润,上面有一道道纹路,形成了如烽火一般的画面。仇九只是瞥了一眼,便将那令牌收入怀中,抓起桌上的剑,道,“什么时候典礼?”
“五日之后!”老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仇九那酒醉的模样。
“好,五日后我参加。”仇九说完,已是一摇一晃的朝院外走去。
死寂沉沉,夜色渐渐模糊。屋子里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这个人怎么样?”老人开口问道。
“看不出底细,”男子道。“若背后没有势力,自然值得笼络。”
老人眸光一敛,低头望着桌面上的酒水,道,“来龙门的,有几个背后没有势力的。无论是为了踩踏我的,为了找我复仇的,还是为了献殷情走门路的,都或多或少带有朋党之嫌。而这个人,孑身一人,不慕女色,看似忠义,实则冷酷。你想起什么了?”
“大道之上,葬身之魂。”男子道。
“可那到底不过是传说,当今之世,可用此评语的,不过剑圣一人,就连他的徒弟韩仓,也没有资格。”老人道。
“那么,”男子沉吟道。“此人的身份便很可疑了!”
老人凝眸望着虚空,晨辉虽然朦胧在夜色里,天空却是渐渐的明朗起来。他道,“但我们需要这样的人,不管是敌是友,至少现在能为我们所用。我们面前,太多蝼蚁,让人不胜烦扰。有人能为我们处理掉这些蚊虫,自然会让我们耳根清净许多。”
“四块烽燧令,”男子道。“已经送出去一块了。”
“剩下三块,给三爷一块,另外两块,你择机看看谁合适便给谁!”老人神色绷紧语气严肃起来。
“烽燧有令狼烟起,百练狂兵血染红。”男子低声吟咏,声音无比的沉重。
老人的神色,也是凝肃起来,那深邃而锐利的眸子如夜色里的茔火,幽森萧瑟。
晨辉俯照大地,街面上跳跃着新一天的光芒。马车辚辚,人影络绎。不知何时起,龙门城四城,忽然出现一座座校场。校场有百丈宽广,中间有高台,高台四周有围栏,一面鲜红的旗帜,在空中猎猎飞舞。睡眼惺忪的人,惊愕的看着凭空出现的校场,呆呆的凝视那威严而恢宏的高台。高台后面,却是一排排迭起的看台。
于是乎,一道道消息传到了人们的耳中。
鉴于龙门之境,多有江湖英雄莅临,而诸位英雄偶有冤仇,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进来龙门之内,已有数十起因私人恩怨而起的仇杀。为平息冤仇,避免无辜,不乱龙门,特设擂台,凡有恩怨纠葛者,擂台比较,生死不论,官府不纠;凡擂台之外殴斗者,不管身份为何,按行凶乱法处置。
旁观者兴高采烈谈兴不减,纷纷朝擂台而去。巳时不到,四大擂台已是人山人海密不透风。各色人物纷纷聚集在擂台周边,指手画脚口沫飞溅。
一处院落,并不算恢宏,也不算简陋。天井之侧,一男子抱着一只鸽子,冷眼望着天井之上的天空。
男子的身后,一群人无声站在了那里。
“大人传来的命令,让我们按机行事,不可乱了阵脚。我们为陛下效命,陛下也施恩于我等,我等身家性命,便压在了这龙门。龙门事成,我等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指日可待;龙门事败,我等便无颜面对陛下,只能杀身成仁。可听明白!”
“卑职明白!”
“如今既然大公子已经行动,你们便在暗处煽风点火,务必让那些人涌向擂台。王凯之的典礼,本就是一个阴谋,呵,那便看看,是他的阴谋厉害,还是我田绾的阳谋厉害。”
后面的人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散去,只剩下男子负手而立,将各自方飞出去。各自振翼,斜刺里掠上虚空,鸣叫着飞向无垠的大地。
“陛下放心,我田绾之计,必然让那庆王首尾不顾方寸大乱!”
低声呢喃,男子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阴恻狡黠的笑意。
客栈,仇九酩酊大醉,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屋躺在床上的。外面已是噪声如沸,但却与他无关。昏暗的屋子,阳光在窗外折射。地上的长剑,静静的闪翼着幽冷的光芒。
此时楼下,四个男女走进大堂。跑堂小二急忙走了上来,谄媚笑着。
“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男子看了三名女子一眼,道,“给我们来两间上房,然后将你们这拿手的吃的来两份,送到房间里来。”
“好嘞,小的这就带客官去房间!”小二飞也似的在前头领路,带着四人上了二楼,来到了仇九对面的房间。“这里虽然光线不好,却是僻静舒适,客官请进。”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
男子扫了一眼,对牵着一名女童手的女子道,“你们就住这间,我和小莲在隔壁,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是。”
“多谢你了,一路上劳烦你照顾!”
“客气什么,怎么说也是仇九的朋友。”男子笑了笑,与另一名女子走出房间,进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女子与女童坐了下来,显然是有些累了。女童为女子倒上茶水,便趴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道,“姐姐,我们到龙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女子双手捧着茶杯,闻言却是茫然起来,眸光黯淡,显得无比的神伤。她内心一叹,是啊,自己本是为了找他而来,可现在,他却在江上出事生死不知,自己来龙门做什么呢?想想如今自己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便如那浮萍,随风飘荡,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找什么?她内心一片迷茫。女童趴在那里,一双澄净的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茶壶。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无尽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女童回过神瞥了女子一眼,急忙跑了过去将门打开。
“小姐,饭菜好了,还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