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面目娇美,形态可爱,却是满脸的泪水。
仇九望着她,女子那朦胧的双眸有些哀怨的迎着他的目光。仇九低声一叹,道,“姑娘这是何苦作践自己呢?有什么事情非要自绝才能解决?”
“你知道什么?”女子道。“人有的时候,死了反而比活着要快乐!”
“可是,谁也不知道了死了会怎么样,”仇九道。“有人说死了会下地狱,有的说会上天堂。可是天堂和地狱,到底是怎么样的?难道不是人间的折射吗?若是死了反而比活着还要痛苦呢!到时候可就没有后悔药了啊!”
女子呆了一呆,伸手擦去眼睛里的泪水,道,“你这人好奇怪,都不知道我遇到什么,却跟我说这个。难道你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
“至少没有人间这么充满阳光吧!”仇九叹息道。
女子又是一呆,眼珠转了转,忽然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她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却像个迟暮老人一样,还真以为你了解什么地狱天堂人间似的。不过,谢谢你。”
“不客气,”仇九道。“好好活着,任何问题,总是有破解之法的。”
女子垂下目光,轻轻咬着薄唇,既而抬起头,面目却是露出娇羞之态。她道,“你怎么称呼?”
“仇九。”
“仇九?好奇怪的名字。”
“你可以想象来自地狱的鬼魂。”
“呸,吓唬我!”女子嗔怒道。忽然,她眉头一挑,扭头看着一名正朝这边走来的老人,目光立时慌了。那老人走了过来,低声一叹。
“好好的,为什么就发脾气了呢!”老人爱怜的望着女子。那女子却是低垂着头,双手抓着裙带。“你们的亲事,又不是定了不可改的。”
“可是爹娘已经把我的生辰八字给人家了!”女子道。
“怕什么,不是还有爷爷在吗?”老人道。
眼泪扑簌簌的从女子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显得无比的委屈。老人叹息着抓起她的手,望着仇九笑道,“多谢少年人了!”
仇九拱手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少年人看似书生,但却不是吧!”老人眸光深邃,一眼便看出仇九的不同,道。
仇九也不慌,道,“江湖中人,也有书生行走。”
老人笑了起来,道,“有意思。难得缘分,可愿与老夫喝两杯?”
仇九眸光平静如水,无丝毫的波澜,他点头道,“敢不从耳!”
离桥不远,有一处酒家。这酒家不大,位置也不显眼,却是很是雅静。老人和仇九坐了下来,那女子则显得娇羞站在老人的身后,不时偷偷打量仇九。这酒家只有店主两夫妇,端酒过来的是店主本人,一个瘸腿的中年男子。
“王先生!”
店主见到老人无比尊敬的唤道。那老人只是点了下头,道,“我与这小哥喝两杯酒,不要打扰我们。”
“是!”
老人显然身份不凡,让人既尊敬又畏惧。但是仇九似乎没心没肺,对此毫不在乎,这也让那女子颇为惊讶,想到无论在哪无论是什么人都要在自己爷爷面前毕恭毕敬,而这年岁不大的男子却是无动于衷,难道外地来的不了解爷爷的身份?
“这是竹叶青,醇厚,甘烈,回味无穷。想当年,为了破解死对头的招数,我再次痛饮三日,喝的酩酊大醉,差点误了与死对头对决的时辰。可也正是那三日,我找到了对方的破绽,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老人说话,仇九却是端起墨绿色的碗喝了一口。
酒香扑鼻让人口舌欲动,但酒水入口,却如烈火一般的冲,直让人神魂为之颠倒。仇九面孔抽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这让女子和那老人也是惊讶起来。老人哈哈一笑,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道,“好酒!”女子在身后扯着老人的衣袖,老人却不理会。
仇九也是端起酒碗一口饮了下去,只是面孔却是通红起来。
“怎么样?”
“醇厚火辣,让人肺腑如烧。”
“哈哈,正是如此。他们都说,江湖中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酒要喝什么酒?难道喝那三勒浆去?不,就要喝这等最辣最凶的酒,才能体现我们的豪放性情。来,再喝一碗!”
顷刻间,一坛十来斤的竹叶青却是让老人和仇九喝得一干二净。仇九浑身通红,如烈火灼烧,但他却暗自运转真气,将酒在体内消耗。而老人神色不变,眸光却是通红。
“江湖中人,退身很难。年少时轻狂,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只管威名与痛快,成就生前功业。可迟暮时,想退却不能自主。你说,这是为何?”
“退则一泻千里,无人忌惮;进则逆水行舟,任人顾忌。”
“是啊,若是退,便如他人手中之鱼肉,任人宰割,即便是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的人,也敢扛着一把刀跑过来耀武扬威,若是不理会,别人便以为这个老头子担心怕事,不敢应战;可若是理会了,这样的人便如苍蝇一般源源不尽,想将这老骨头打倒,然后踩着他的尸骨上位!”
“所以,江湖之难,非外人可知!”
“你若是有一天面临这样的处境,你会怎么选择?”
“我?我没想过。或许我根本不用考虑这样的事情,因为,或许这样的问题到来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所以,有的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可死了,就再没有机会。”
老人沉默下来,身后的女子抿着嘴唇,若有所思。仇九端坐在那里,眸光平静而清澈,那通红的脸庞,也渐渐的恢复正常。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递给仇九,道,“你说的没错,死或许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可死了,便再没有机会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身后的女子急忙搀扶他。“你或许已经猜到老夫是谁?这块令牌,是参与典礼的邀请函,你若是来,无人敢阻拦。”
两人从仇九身边走过,女子不时回头,可仇九却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仇九抓起令牌,眸光凝聚而深邃。令牌不大,不过婴儿手掌大小,呈刀状,通体金色,正反两面分别刻着文字和图案,庄严而肃穆。
“王先生!”
“怎么了?”
“外面有几个人说是有事要求见王先生,还望您不要推脱。”
“呵,虎落平阳,英雄迟暮,谁都能来见老夫了吗?”
“这······他们说,若是先生不见,他们便挑战先生所邀请的人,直到先生答应见他们为止。”
“那就让他们挑战吧,如果不够,老夫可以让王府安排几个擂台,让他们决一生死,若还是不够,那就只管拿着刀来割下老夫的脑袋吧!”
“啊!”
“哈哈哈哈,月儿见着了吗?这便是英雄迟暮、壮士暮年,可他们却忘了,老夫虽然老了,却还有一股子气,这股子气,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践踏的!小哥,老夫在山庄等你!”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仇九将那令牌收入怀中,低声一笑,喃喃道,“是啊,即便英雄迟暮,可也有高傲的灵魂和不容践踏的尊严。老骥伏枥,威严自重。呵!”他站起身转身朝酒家外面走去,到得外面,却见到几个神色不一的人不善的盯着他。仇九冷笑一声,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