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王承恩在里面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比懊恼的道,“我他娘的混蛋啊,自己想的厉害,却又不敢主动,如今下面的人主动来帮你,你却不知好歹训斥人家。你、你果然是没救了,没救了!”
马车在夜色中行驶,缓慢,平稳。多日的晴阳,已让地面的冰融化了许多,却也让大地变得泥泞。车轮咕咕,车厢摇晃。赶车的老人毕竟是老手,赶起车来平稳顺畅。
花月和月娘坐在车厢里,旁边是两个包袱。她们的东西毕竟不多,除了衣物,便是王承恩赠送的一些粮食和钱钞。月娘不时掀开车辆,神色雀跃的注视着外面。虽然是夜里,但夜幕中那浓郁的暗影却成了最好的风景。
“姐姐,龙门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里比寒山城大吗?”
“我也不知道。”
“那姐姐为何要去那里呢?寒山城的那些官差叔叔人还好的,为人和气,还经常帮助我们,我们在寒山城住下来不是很好吗?”
“寒山虽好,可是到底让人绝望。月娘,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别的东西来支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姐姐,我笨,听不懂你的意思。”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哦!”
花月挑起车帘,望着外面。星光在残冰上辉映,宛若一束束的光火。天地沉沉,万物萧森,寒风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想着那个少年,想着那个模糊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心里也在担心和彷徨。
在这个世上,一转身,便只剩下自己了!
人山人海,天地广阔,却没有一个自己所熟知的人。
人生的道路,便在孤独与彷徨中,变得孱弱而绝望。
她想要抓住那一丝的可能,便如溺水的人抓住那一根稻草,拼命的想把那熟悉的东西握在手中,支撑起生命的力量。
这个决定,很草率,也很急切。
她并没有想过,自己到了那边是否一定能找到他。
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即便找到他,如果那个人并非那个少年,自己又怎么办。
她更没有想过,即便那个人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如果他嫌弃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是一次毫无打算的赌博,怎么想都注定结局落空。
但是她却这样决定了,而且抛弃了完全可以依仗的东西,动身前往陌生的地方去追求那渺茫的机会。她想到村子,想到那个孤独瘦弱的身影羡慕的看着那一家家的灯火独自坐在自己的门槛上,想到那少年如猴子一般的在山林中奔跑,在树上大笑,在溪流中如一条鱼般潜水,然后捧着一条大鱼得意洋洋的向她炫耀。
嘴角不由得滑过一丝甜美的笑意,她那乌黑澄净的眼眸,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面的暗影,整个身心融入了那幻想之中。身边的月娘,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靠在她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条口水。
遥远的山巅,白雪皑皑,经年霜雪不化。
苍松屹立,翠柏长青,远近高低起伏的山峦,汇成了另一番如同大海的场景。
一道白衣男子长身而起,剑光撕开了夜幕,转瞬在虚空中炸出一道惊雷。天地沉寂,万物无声。天空中的星辰,辉映着亘古的光华。白衣男子甫一落地,便如一支利箭破啸而出。剑影绽放,铺开了狂乱的剑花。剑芒疾啸,那千百丈的沟壑,仿佛凝化出一条无形的地面,而白衣男子便在那无形力量之上行走。
一动一静,杀机不谢。
一道眸光,仿佛都酝酿着无穷的杀意。
白衣男子忽然回头,嘴唇翕张,一字如法,数丈之外的一棵松树轰的一声炸成了碎末。
远处的山峰上,两道苍老的身影融化在夜幕之中。两人的面庞上,是静谧的笑意,是欣慰,还有满足。夜风习习,吹拂长袍,让须发飞扬。
“看来这小子是找到另一条路了!”
“这条路可不一般啊,若是行得通,必然能超越剑圣那家伙。”
“以身饲剑,人剑合一,凝聚为剑道。化物为形,融五行之力,破境入虚。这便是传说的天人合一。”
“我们两个老家伙能在迟暮之年见到如此场景,也不虚此生了啊!”
“武道之难,难如登天,千万年的修行者,除了传说,可有谁真的肉身成圣破碎虚空万古不朽?而往往夺得大道者,却又在风华与世俗中沉沦,变得市侩不堪。”
“道者,脱于凡俗而入于虚妄,断绝七情六欲而悯怀苍生。”
轰的一声,在沟壑之上,一道剑芒突然炸响,威势瞬间横扫四方,让天地为之震颤山峦为之失色。可却在这时,从光芒之中显露出来的白衣男子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身体骤然朝着沟壑落去。
“不好!”灰衣老人几乎将自己的胡须扯下来,大叫一声,箭步冲了出去。白衣老人也是吃惊,随着飞了过去。两人宛若飞虹,刹那已是到了沟壑上空,灰衣老人探手一抓,扯住了下坠的白衣男子,瞬即提身而起,掠向面前的山顶。
“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两名老人焦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苦涩一笑,面色灰白,一双眼眸黯淡没有光彩。
“我失败了!”白衣男子叹息道。
“失败就失败啊,反正又不是没有机会。”灰衣老人道。
白衣男子从地上站起来,朝着两名老人拱手一礼,道,“这些时日多谢两位前辈照顾,韩仓此生不论是否能重回巅峰,都不敢忘记两位前辈对韩仓的照顾之恩。只是山上,已没有我再待下去的理由,我得离开了!”
“离开?去哪?”灰衣老人惊讶的道。
“去哪?”韩仓回身望着莽莽山林,露出迷惘颓废之色。“天地之大,似乎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可是驻足一地,我也不甘。去哪去哪?行到何处,便是何处吧!”
“只是你身上有伤,”白衣老人面色严肃的道。“刚才看你出剑,全部真气灌注手臂与剑上,以身饲剑,剑道反噬,已是让你丹田严重受伤。你离开老夫没有意见,但是你就算要离开也不是现在。”
韩仓摇头,道,“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我意已决,两位前辈莫要再说了!”
两位老人互相对望一眼,彼此眼眸中都饱含担忧。
韩仓凄凉一笑,道,“或许,我们这些武者注定不过是强身健体,那些传说虚妄,到底不过是虚无罢了!”他突然踉跄下山,那声音便随着那夜风,飘荡而去,让山峦静默,万物神伤。
“这、······”灰衣老人皱眉道。
白衣老人摇头,叹息道,“这次本来可以彻底解开心障,可现在看来,失败,将他凝塑起来的信心,彻底击垮了!走了,我也该下山去了!”
“怎么你也要走?”灰衣老人惊愕的叫道。
“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这些日子你都把酒藏起来了,不就是逼着我离开吗?呵,我还是自知之明的离开吧,省得让人拿扫帚赶!”白衣老人淡淡的道,朝着山下走去。
“喂,天地良心啊!我可是真心诚意的留你在山上,何时有赶客的意思!”灰衣老人叫屈起来,急忙追上去。
山风猎猎,不知几万里,穿越山河,不知送何人远去。只是那呜咽的声音,彷如对羁旅者的忧伤。
群山万壑,悲客无踪,万树千林,唯有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