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大亮,照得这一整个宫墙里面的秋色金光灿灿,挥洒在孟嬴的身上,迤逦了她这一身凄然与单薄,宫装略显得凌乱,与她的秀发一般,被这秋风一扫,便有无尽的翩飞。
迎娘看得有些心疼,走上前去,在离孟嬴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公主,”她欲启齿,可是想要张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主子的事情并非是自己所能询问的,故而又将嘴巴给闭上了,站在当处静默不语。
孟嬴侧首回来,瞥了迎娘一眼,“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根本无从狡辩,无论怎么样,我与伍子胥的前情都是事实,抵赖不掉的。”
迎娘垂下了头,依旧静默。
孟嬴却继续说:“楚王居然没有处死我。”她也垂首无力的一笑,“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这么煞费苦心的将这一切都翻出来,我今天都忍不住在想,死就死了罢。”
迎娘眸子一动,这才开口,“公主何须说这样的傻话?今日这事情我想,那个幕后之人也想不到,大王居然不忍心对你下手。”迎娘叹了一口气,再度上前一步去,有些不忍心,“只是公主,你又何须这么倔强?以大王对你的宽容与宠爱,前所未有。今日之事只要你稍微向他示弱的话,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是,孟嬴却摇着头,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迎娘是知道的,进宫非我所愿,伺候楚王更不是我所想的,你根本无法想象,午夜梦回的时候,醒来看到自己的枕边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却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王,那种怨恨,与其再伺候他,倒不如这样也好。”
“可是……”迎娘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她只回头看着寝殿那边的方向,心生不忍,“可是公子珍无辜。”
说着,迎娘也是沉吟了许久,说实话,就是迎娘此刻心里也有顾忌,在思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公主,公子珍可是伍子胥之子?”
这一问话,倒让孟嬴侧首回来深深的看着迎娘一眼,一接触到了孟嬴的目光,迎娘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看着迎娘,孟嬴仿佛看到了整个宫闱。
她别开了头,心痛道:“我与伍子胥之子,早在当年那碗堕胎药之下,没了。”
迎娘虽然狐疑,但是在孟嬴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诧异的,以至于当时为什么伍子胥在祭祖的时候,风雪连天的夜,都冒着得罪王后救下孟嬴,这一切疑云到现在,迎娘总算是明白了。
还有就是公子珍,迎娘总算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只要公子珍是大王的骨肉,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公主只消向大王示个弱就行……”
然而,孟嬴却摇着头,“示弱何难?蒙昧自己的心,才难!”她凝视着迎娘,“让我再回去伺候他,我觉得恶心。更何况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谁许我再回去?”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的感觉。
只是,在耳畔边上,仍旧有这一缕不甘。
那曾经的少年啊!
曾经的白衣如许!
那个一笑,全天下都跟着开怀的少年,现如今只能在自己的心怀中,那一句“姑母”,致使得孟嬴豁然睁开了眼睛。
公子夷的音容,是她留在这里最后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