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婉约的絮语:“该来的总会来,你却没必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而忧愁。”
“恩。”
她眼皮沉重下来,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就能轻易卸下所有心防和伪装,安心睡去。
白姬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天狸族用以招待宾客的房中,月色幽暗,一架山水屏风将内室和外室分开,烛光摇曳,倒映出百里颀长挺拔的身影。他背对着白姬,正用布缓缓擦拭着怀中的骨杖,似乎听到她起身发出的细微动静,侧头轻笑:“醒了?”
“恩。”白姬走到他身边抱膝坐下,头枕着他臂弯,“五更了?”
“时辰还早,不多睡一会?”
“不了。”她歪头,目光紧锁住百里手中的骨杖,那白骨在灵力的浸润下散发出泠泠的银光,她禁不住伸手去碰了一碰,指尖触及到骨杖边缘的一霎,冷光乍起,针扎似的疼痛蓦地传来,等白姬回过神来,她指上落下的血滴已被骨杖尽数吸收,血色渗透只余下一抹极浅的痕迹。
骨杖像是好不容易吸到血的水蛭不满地发出嗡嗡争鸣声,百里垂首拧眉,警告似的扫了它一眼,跟着抓起白姬的手查看伤势,好在指头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他松了口气,目光里带着一丝严厉:“连她的血你都敢吸,看来我当真有必要将你一折两半拿回去压箱底。”
骨杖呜呜发出抗议,又被他瞪去一眼,终是消停了。
白姬捧着手指,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百里与骨杖之间的对话了,她好奇地问:“你和它不是一体的么?它被折成两半那你怎么办?”
百里施法替她止住血,解释道:“严格来说,骨杖并非我之本体,当年我不过是依附在它身上借由它本身的灵性化形为人罢了,离了它一样活得了。”
才安静没多久的骨杖闻言狠狠磕了磕地板,似乎是在指责百里过河拆桥。
百里睨了它一眼,继续道:“别看它现在装得可怜,当年它可是一心想着要反噬我自立门户呢。”他曲起指尖在骨杖上轻轻一敲,道:“是不是?”
心中有愧的骨杖悄无声息地躺回地板。
百里眼露嘲讽,继而道:“它跟随魔君多年,嗜血成瘾,煞气极重。那时我修为初成,根本无法压抑住它,只能想尽办法将它封印起来,才免得被吸干灵力成为一个只供起杀戮的傀儡。”
白姬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那时司南离在七杀锁魂阵中逼迫百里拿起骨杖的用意,原来他曾一度无法控制骨杖,所以司南离才逼他,那时他伤得这么重,万一祭出骨杖后无法控制反被夺舍,岂不正好遂了司南离的心意!?
她将自己的猜想与百里一说,他点点头:“正是如此,可惜他的算盘落空了。”
如今,百里不仅解开了八苦咒并且还死死压制住了骨杖,看来司南离的谋算也并非桩桩都完美无缺,虽然他的身份尚不明了,但谜底总有揭晓的时刻。白姬看着窗外露出一线光亮的夜空,缓缓眯起眼,而这个时刻即将到来了。
——晨光穿破云层投射在山脊的那一霎,天狸族新任族长的继任大典便正式开始。
狸仲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庄严肃穆地立于高台之上,无论打扮还是气质皆与白姬头一回见他时大相径庭。冷峻的脸庞被晨光勾勒出一抹极深轮廓,他金眸流转,虔诚地看着台上先任族长们的雕像,眉宇间的桀骜锋芒为内敛所藏,像是一柄入鞘的绝世宝剑。而那些夸张离谱的挂饰也从他脖颈耳垂上取下,一眼望去,飒爽利落,整个人竟如同下凡谪仙般,通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然气息。至此,白姬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阿荣会对他情根深种的原因。
只可惜,此二人有缘无分,擦身而过,实在叫她这个旁观者感到惋惜。
“在想什么?”百里侧头,用只有他和白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再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狸仲炎,我可是会吃醋的。”
白姬无奈:“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替阿荣惋惜罢了。狸仲炎这族长一当,就跟受了戒的和尚似的,必须终身守护天狸族不能出灵雾山半步,就算娶妻,也只能娶同族之人,而他散落在外的魂魄总有回归的那一刻,也不知阿荣和沐炎以后该怎么办?”
百里目光一闪,琉璃色的瞳仁里映照出狸仲炎接受族长权杖的一幕,唇角微勾:“我看未必,世事无绝对,再说,规矩是人定的,指不定哪日就改了。”
可白姬在心底,还是替阿荣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多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直到终老啊,如今的阿荣立在扶鸾殿内,是不是也在朝灵雾山的方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