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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主人说了,你们也得过去走一趟。”
侧过头,几人两两互看了一眼,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便也收敛了神情,硬着头皮去了。
一路上,天光阴霾,哀乐不断,宛如赶赴刑场。
直到把白司颜担着进了闻人海棠的寝屋,那几人才匆匆地赶上去,将担子搁在了他床前的地面上。
“还没醒?”
微蹙眉梢,看着白司颜睡得一脸香甜,闻人海棠就忍不住怒从心来,先是微抬眉梢看了独孤凤凛几人一眼,继而缓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道。
“为师可以踩扁她的脸吗?”
“当然不可以!”北辰元烈立刻跨前两步,死死地挡在了白司颜的跟前,“学生知道老师您这回被阿言气得不轻,但阿言也不是故意的,谁都有伤心失落借酒浇愁的时候,老师您要真的不解气,要踩……”
独孤凤凛后一脚跟了上去,挡住了闻人海棠所有的视线,继而淡淡地抬起袖子,唰地指向了身后。
“就踩他吧。”
东倾夜:“……”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又站在一起了?!为什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不想我踩扁她也可以,为师数十秒,你们快点把她弄醒……十、九、八……”
“嘶……”就在闻人海棠快要数完的时候,白司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手扶着额头,吃痛地吸了一口冷气,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头好痛……感觉快要炸开了一样……”
微挑眉梢,闻人海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醒了?”
对上那两道仇视的目光,白司颜不由心头一惊,记得昨天的恨意指数……好像没这么高吧?
“老、老师……没了那几套袍子,你还真的不穿衣服了啊……”
“什么叫不穿衣服,难道为师现在是光着身子的吗?”
“咳!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真不穿别的衣服了吗?!”
闻言,闻人海棠目光一暗,露出了几分沉痛的表情,没有再接话,只抬眸朝着边上候着的一名小厮递了个颜色。
不过片刻,那小厮就提了一个包裹进来,继而在众人狐疑的注视下缓缓打了开。
“呃……”
在看到包裹里面的东西时,众人先是一惊,继而抽了两下眼角,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很微妙了起来。
因为……
那包裹里装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闻人海棠叠放在柜子里的那一排常穿的花花绿绿的袍子,当然……现在那些零零碎碎的破布已经称不上是袍子了,只能说是袍子的……碎尸。
但是!让白司颜几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是,闻人海棠居然让人把那些袍子的碎片一块一块地收拾好,甚至还按照原来的样子……拼凑了起来!
天啦,这是多么可怕的执念啊!他到底是有多喜欢那几件衣服?!、
就在众人风中凌乱无言以对的时候,闻人海棠却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甚至还一脸惋惜地蹲在了地上,伸手轻轻地抚摸上那破碎的衣服,像是在抚摸深爱的女人一样。
“这是在那一堆破布之中,可以拼凑得最完整的两件衣服了。”
动了动嘴唇,白司颜欲言又止,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充分地表达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老师……你别这样……学生、学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剪都剪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摇摇头,闻人海棠收回手,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看得白司颜都忍不住自责了起来……那什么,有人喜欢猫,有人喜欢狗,就算闻人海棠有恋衣癖,确实也没什么错……或许这一次,她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所以……”
“老师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只要可以补救,学生一定尽力而为!”
终于等到了白司颜的这句话,闻人海棠这才破涕为笑,立刻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匣子,继而颇为郑重其事地交到了白司颜的手里。
“那么,就拜托你把它们缝起来吧!”
“哈?!”
低头打开那匣子一看,里面果然丝线针剪样样俱全,就差一个心灵手巧的裁缝了……没想到闻人海棠居然执着到这种地步,白司颜都快被他感动了,但可惜。
“可是……学生不会女工啊……”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会,白司颜还特地伸手去拿了一根针,继而当着闻人海棠的面,“啪”的一声折成了两段。
“老师你看,学生力气太大,是个糙汉子,不适合干这种精细的活……”
听到“糙汉子”三个字,闻人海棠不由抬头扫了过来,在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之后,点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挺糙的。”
白司颜:“……”等等老师!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喂!不要太当真好吗?!
转过头,闻人海棠十分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白司颜,转而把视线挪到了独孤凤凛身上。
“你试试?”
独孤凤凛冷冷地剔着眉梢,没有拒绝,只淡淡地瞟了眼地上拼凑在一起的碎片,道。
“要学生缝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老师你不介意学生把它们剪得更碎……”
话音落下,闻人海棠陡然就变了脸色,赶紧把针线盒从他的手里抢了回来,继而一脸惊悚地骂了独孤凤凛一句。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存在?!”
独孤凤凛:“……”是啊,他真的好恶毒呢!
眼见着闻人海棠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北辰元烈忍不住挠了挠鼻子,讪讪道。
“老师……”
结果一句话还没来得及没出口,闻人海棠就特别嫌弃地哼了一声,直接掠过了他。
“算了,你比她还糙!”
北辰元烈:“……”老师英明神武,一统天岐山!
走到东倾夜跟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娇弱可人的面容,闻人海棠是越看越满意,摸着那双柔夷般的手,闻人海棠是越摸越喜欢。
“不错,就是你了。”
像是后宫选秀一样,千挑万选,闻人海棠终于挑出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裁缝。
在对上闻人海棠那饱含期待的目光的瞬间,东倾夜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老师,我是男人啊!你怎么可以让我干这种女人的活?!”
“嗯?”笑眯眯地弯起眉眼,闻人海棠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你不想干也可以,只要把衣服脱光了,为师就让你走……”
因为对闻人海棠而言,没有穿上那身袍子出门,就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就像是果奔一样!
“可是……”皱着鼻子,莫名其妙就被看上了,东倾夜更心塞,“我根本就不会缝啊!”
“没关系,”闻人海棠微微一笑,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为师可以教你。”
白司颜:“……”他刚才说什么?!
独孤凤凛:“……”他教东倾夜?!
北辰元烈:“……”闻人海棠竟然还会女工?!
听他这么一说,东倾夜自然是强烈抗议。
“搞了半天,你自己会缝啊?!那干嘛还让我缝?!”
对此,闻人海棠微勾嘴角,振振有词!
“有你们几个在,为师为什么还要干这种粗活?对了,你们几个也别闲着,该砍柴的砍柴,该修房子的修房子,该拖地的拖地……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给麻雀下了泻药,弄了一地的鸟粪,熏得好几个学生都中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呢。
该砍柴的,北辰元烈砍去了!
该修房子的,白司颜搬砖去了!
该拖地的,独孤凤凛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蚕蛹一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大白天的被人撞到,还以为遇见了什么妖怪。
“爷……”凤一担心地跟在身边,不停地劝,“还是让我来吧,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最重要的是,他也干不来啊!
“你回去吧,不过是拖个地而已,难不倒我。”
莫名的,独孤凤凛居然很坚持,无论凤一怎么劝,都没有松口。
不得已之下,凤一只好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黄字阁。
那厢,独孤凤凛倒也不笨,知道在拖地之前,要先把地面打湿,但是接下来,问题就来了。
因为身上裹得太严实,行动非常的不方便,独孤凤凛又想速战速决,手里的力道不由猛烈了一点,所以一甩拖把,就控制不住转了两圈,紧跟着整个人“砰”的一下,重重地摔在了湿漉漉的、浸泡着鸟粪的……地面上。
不远处的树梢上,在眼睁睁地看见独孤凤凛摔倒在地的一刹那,凤一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留下了两道心疼的泪水。
太……惨……了……!
当然,独孤凤凛不会说,他之所以这么拼,只因为闻人海棠的一句话——
“别忘了,一人犯错,四人受罚……你们要是谁偷懒没有完成任务,或者让别人代劳,一旦被为师发现,那就四个人一起脱光了衣服,绕着黄字阁……跑上一百圈!”
黄字阁里都是男人,他们脱光了衣服果奔不要紧,可是白司颜一旦被扒了精光,可就不是果奔那么就简单了。
这么想着,独孤凤凛不禁被自己惨烈而无私的壮举,所深深地感动了……
院子里,白司颜一边搬砖,一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屋子。
在看到闻人海棠坐在东倾夜的身边,一手抓着东倾夜的左手,一手环过他的身子,抓着他的右手,像是娘亲教导女儿那样,手把手地教他针线活……场景如此之和谐,看得白司颜也是一阵心醉。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亮被乌云所掩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闻人海棠才换上了东倾夜刚刚缝好的袍子,意气风发地下了赦令,放了所有人一条生路。
刹那间,弹琴的累趴在了琴弦上,砍柴的累趴在了柴堆上,搬砖的累趴在了屋顶上……东倾夜则是抱着肿得跟馒头一样大的十指,悲伤得无以复加。
至于独孤凤凛,好像没有人看见,只听说后山上有一个巨大的蚕蛹,跳到湖里自杀了。
洗完澡,精疲力尽地回到屋子里,白司颜刚刚拿出火折子点了蜡烛,就瞟到墙边多出了一道人影,当即吓得随手射出了一枚飞镖!
“谁?!”
“是我。”
款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百里雪篁抬眸,依旧是冰山般的俊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