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扶额摇头——明明那天在甜品铺子喝茶来的,如何就有死意。
“小儿多狡。”时九下评语。围观百姓闹哄哄的,倒也没人听见。
“何处蹊跷?”听见程西的话,阴通判几乎是冷笑着问出来的。垂髫稚子能看出什么,叶知州竟然放任这小孩在公堂上胡搅蛮缠,看来此案一了,自己就要细查一下他与那程直家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这叶允文油盐不进的,若真给自己查出来他的把柄,就是一件大功劳。
“是这样,民女听李家婆婆哭声嚎啕,就想起启蒙时候所学,子产闻哭断案。其御问曰,夫子何以知之。子产曰,其声惧。凡人于其亲爱也,始病而忧,临死而俱,已死而哀。今哭已死,不哀而惧,是以其有奸也。”程西说完一大段话,又是一串咳嗽。
这段话说的是春秋一个叫子产的人,上朝时候路过一个村庄,听到有家妇人死了丈夫在大声哭泣,从哭声中分辨出不同,发现果然该夫人掐死了丈夫。
“你这小儿,读书不精跑到公堂之上献丑!子产此言,是因为农妇丈夫病死。明理兄当属暴毙,李朱氏乍闻噩耗,年老孤苦无依,故而嚎啕大哭。”两位主审官员还没有开口说话,那堂上的滑州学子就跳了出来。
“你这大叔,只会掉书袋却不知其意,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没中秀才!”程西反唇相讥,心道,这么牵强的故事,我看不出来漏洞,我姥爷还能看不出来?她撇了撇嘴,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子产断案的重点在于,那农妇哭而不哀。我思及子产断案,继而发现李家婆婆并无哀意,故认为此案有疑。”
说罢,学着卫秀才,背负双手,一派傲然样儿。一老头,一小孩,皆站得犹如韧竹。围观人群产生一种,儒生当如是的感概。反观那滑州生员,神情激动、上串下跳,还与小儿较真,真真给读书人丢脸。
“你休要血口喷人!李朱氏乃坊间妇人表率,夫死后,回丈夫故地,含辛茹苦将儿养大。岂容你一黄口小儿污蔑?”
说了一堆,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没有证据我上来跟你磨牙来了?”程西瞥了一眼被气得跳脚的书生,接着说到:“大人容禀,程西此言事出有因。前日五更天,娘来敲门,因爹爹出事而惊惶失措,头都来不及梳,只拿头巾草草包着。然而晌午我去甜水井巷,看到李家婆婆在巷前高声哭泣。头发一丝不乱挽成包髻、斜插白色绢花,上身白衣、下身八幅藏蓝绣玉兰褶裙。
西娘当时就心生感慨,这淮扬一地女子,果然与相州不同。我娘听闻爹爹入狱就已然心神大乱,其言行实在有损妇容。而李家婆婆的儿子暴毙,第二日却发丝都不凌乱,衣服搭配与头饰呼应。单就仪容,李家婆婆也可做坊间女子的表率了!”
众人大哗,看那李朱氏的眼光顿时又不一样。李朱氏今日上衙,身穿一身白衣丧服,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同,然而那发髻却还是梳的整齐、还抹着头油。有那新媳妇、小娘子都不自觉摸摸自己脑后,认出那时下流行的发髻式样,以及早上梳头要花费的时辰。想想程西说到她娘的情景,不由得想,对啊!这程大郎的浑家,虽然形容不整却情有可原。而这李朱氏,竟然重视仪表至斯。要是我老年丧子,怕是连梳洗都没了力气,如何花费这许多时间打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