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赞道:“到底是留洋回来的人,真是好大学问。这哪里是在讨钱救命,分明望归心切。有了这封信,你家里的人别说是两千大洋,就是再翻上一倍,也是毫不吝啬。”
林子均看了一眼陈香梅,突然异想天开,大起胆子道:“杨营长,傅师爷,倘是我家人,愿意多付了一千大洋过来,是不是就能也放了这陈姑娘下山!”
陈香梅吃了一惊,想不到与这林子均素昧平生,他居然就肯慷慨解囊,要把自己也救了出去。
傅天坤大喜道:“倒是有的商量。”对杨营长道:“这烂货抓到山上都一个月了,依然死心塌地,不领杨营长的好意。依我看,现在既然有人肯替她出钱,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划算得很。”
杨营长却是一脸愤慨,对林子均怒道:“你与香梅姑娘无亲无故,只是仗着家里有钱,就能说什么是什么吗!本营长偏不吃这一套。你那两千大洋,多一分也不要。这香梅姑娘,你也别想打了她的主意,我不信就制服不了一个女人。”
傅天坤好生失望,闷着脸不敢再吱声。
杨营长盯着林子均,凝神思考了一会,换了口气道:“林先生,本营长欣赏你仗义疏财,又是个读书人,若肯留在九峰山入伙,这赎金之事无需再提,另拜你为文事一职,负责整饬军纪,如何?”
林子均摇摇头,恳切道:“鄙人远赴他国留学,夙愿只在家乡建设纺织工厂,达成实业救国的抱负,恕难从命。”
傅天坤对杨营长道:“此人口出狂言,分明看不起我们这些草寇,留他在九峰山何用。”
跟着又仔细盘算道:“眼下这笔两千大洋赎金,如果真能到手,足够兄弟们在山上维持半年的伙食。我对别人放心不下,打算亲自去徃江阴跑一趟。顺便再去往定山上的太素上清宫,拜见观里的一位弘毅道长,早听说他那里有本《碧云剑谱》,也正想一睹为快。”
杨营长点头同意。
待见到傅天坤退出,杨营长起身在房间里胡乱走了几步,眼见林子均不愿多说话,陈香梅又是冷眼相待,颇为心烦无奈,便喊了人上来,把他们重新关进山洞里去。
玉环却是要把阿荣,带到自己的房里玩,杨营长也只好由了女儿性子。
林子均与陈香梅再被关进山洞。两人皆是担心眼前境况,不知道杨营长接下来,又该是如何加以为难。渐渐,也就聊到了各自的心酸之处。
林子均刚才就已经听到,陈香梅父母双亡,眼前不过是二十出头,就一个人乱世飘摇,在上海忍辱偷生,做了好几年的红牌舞女,不禁深深为她惋惜。
陈香梅也从林子均的口中晓得,他此次上船回国,不得已扔下另一个双胞胎的儿子,以及叫前田惠子的女人在日本,想他们骨肉分离,定是满怀悲苦。尤其对林子均主动在杨营长面前,愿意拿出一千大洋挺身相救,更是感激不尽。
彼此越发谈的投机,就越发地惺惺相惜,互为嗟伤不已。
天黑之时,才见到那杨玉环领着阿荣,跟在一个士兵的身后,送回到林子均身边来。士兵开了锁,阿荣紧抓着杨玉环的衣襟,赖在栅栏门前,不肯进到山洞里来。
他带着哭腔对杨玉环求道:“这山洞又黑又冷,荣儿怕怕。玉环姐姐放了我爸爸,陈阿姨吧,都去那亮亮的……暖和房间里睡觉。”
林子均把阿荣抱起,哄他道:“有爸爸搂着你睡,就不会冷了!”
士兵又锁上了栅栏门。
杨玉环向昏暗的洞里扫了几眼,面带不忍地对阿荣道:“这山洞里的确是湿冷的很,可苦了我这小弟弟啦!”
她走出几步,转回头沉思片刻,对那士兵道:“你把洞门的钥匙交给我,待会,我找来一床被子送过来,免得夜里真冻坏了那小孩,明天就没人陪我玩啦。”
士兵打趣道:“玉环小姐如此爱惜这小孩家,莫非是要留他今后,在身边做了小丈夫不成。”
杨玉环只想拿到钥匙再说,脸色一红,索性道:“是又怎样!快给了我钥匙来,不然定要把你这烂嘴胡言,告诉给我爸爸!”
士兵吃了吓,当即不敢犹豫,就把钥匙给了杨玉环。
林子均以为杨玉环一个小姑娘,不过是陡然生怜,送被子过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陈香梅对林子均道,她在那里面睡的地方,肯定是比洞口这边暖和许多,就让孩子夜间跟了她去睡吧。阿荣立即换出笑脸,从林子均怀里挣脱出来,向陈香梅展开两条小胳臂,笑嘻嘻地要她来抱。陈香梅大乐,欢笑道:“你这孩子,恁是与我缘分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