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的当过好人吧?哪怕只是精神上的?”少女轻声问他,“为什么呢?”
她很认真地问:“哪怕是那样一个疯子妈妈,也曾教过你什么吗?还是说,你也听见她念诗了吗?”
她启唇,轻声细语:“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话没说完,一只手飞快地朝她脖颈掐来。
孟摇光一个后仰躲过,似早有防备。
她连续后退好几步,口中却已经爆发出欢快的大笑。
退到安全距离后,她甚至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整个包厢里都充斥着少女欢快的笑声。
而荆野这时反而不声不响,他只漠然地看着她,直至她自己因为笑到肚子痛了才停下来。
抬指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孟摇光抬头看向荆野:“你说你的行为动机全都是为了快乐是吗?那我告诉你——”
她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了:“我的快乐就是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快乐就是看到你发狂、看到你失态,看到你为了你所做的一切而痛哭流涕的忏悔。”
少女在灯光下站得笔直,她抬起下巴,语气漠然到极点:“我的快乐,就是看到你罪有应得地去死。”
她扫了一眼男人手边握紧的酒杯,毫无感情地挑了下嘴角:“怎么?又想打人了?还是想杀了我?但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害怕了——这是你第一次因为愤怒而想打我吧?看来你说得很对,对付你们这种人,就是要找到要害才行。”
“……”荆野缓缓笑了一下,慢条斯理放开了酒杯,语气也慢条斯理道,“仗着我疼你,你现在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
“这也是你教的啊,”孟摇光无辜道,“必要的时候要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哪怕是自己。”
她褪去了脸上所有表情,直视着荆野的眼睛:“不要再动我身边的人,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她往前一步,盯着荆野的眼睛说,“你说,如果我的目的从送你上注射台变成了不择手段哪怕自己动手也一定要让你死的话,我会做些什么呢?”
“既然你绝对不会杀死我的话,你就迟早会死在我手里——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会把你送回你的家乡,把你埋在你惨死的父亲身边,让你们下辈子也继续做父子。”
少女嗓音轻柔,说的内容却残忍而堪称恶毒。
说完她也不多看荆野的表情,转身就走了出去。
室内恢复安静,荆野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很奇异的,他脑海里浮现出陌生得仿佛并不来自于他回忆中的画面——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的画面。
怀孕的女人靠在昏暗的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被铁条切割的天空,对他轻声喊“妈妈”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一句一句地念着陌生的诗句,然后突然响起的,是一道沙哑的男声。
“不要怪你妈妈,”被他称作父亲的人这么说道,“她只是生病了,不是因为讨厌你才这样对你的。”
“等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你妈妈。”
仿佛带着叹息的声音贯穿他的童年,连同那根锁在女人脖子上铁链一起,从此蒙住了他的眼睛,为他建造起蒙昧而混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