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翻越一座大山需要一天时间,那么翻越两座、三座、十座二十座,需要多久呢?”
“二十五天,从那个山洞里出来,我们用了整整二十五天才离开那里。”
小山说,“为了避开来抓人的村民,我们只在夜里赶路,到了白天,我哥就会到处找山洞或水沟带我们藏起来。”
“二十五天里,我们喝山泉,吃野果,最后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但我妈居然一点都没有闹,往常她总是每隔两天就会发一次疯,或是拼命砸东西或是拼命打人,但在那二十五天里,她一次都没有疯过,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却一直都老老实实跟在我哥后面,就算脚底都烂了也没有吭过一声,反倒是我因为饿肚子而哭过好多次。”
小山脸上浮现一点微弱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不过我哥并不搭理我。”
他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他就像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一样,整个路上都不怎么说话,起初我还有些害怕,但后来我就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哭了,因为在那二十五天里,我第一次意识到他有多厉害——那一座座在我和我妈眼里都无比庞大和可怕的大山,对他来说就像是玩具一样。”
“哪怕每天都只在夜里行动,他也从来没有摔过一次跤,他能在丛林里踩出无数条正确的小路,他知道每一条小溪的位置,他总能找到最适合躲避也最安全的山洞,他甚至望一望天就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雨——他走在大山里,就像走在自己的掌纹上一样熟悉到不需要思考。”
“我有时候走在后面跌跌撞撞地看着他的背影,都怀疑如果没有我和我妈的拖累,他是不是能在山林里像豹子一样狂奔起来。”
“可我们也并不总是好运的。”
年轻人的眼睛暗下去,装满远处厚重的云层。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不见了,时间久了所有村民都能猜到是我哥带着我妈在逃跑,我哥是村里远近闻名的猎人,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所以后面那几天,他们在夜里也开始找人。”
“有那么一两次,我们迎面撞上了带着狗的村民。”
“我哥杀了他们。”小山仰起头,他漆黑的眼睛迎上寒冷的星光,如刀刃上一抹惨白的锋芒,“用的是我妈砍人时用的菜刀。”
海风的咸味里好似融入了丛林与鲜血的味道。
粼粼的月色下是猩红的树叶。
凄厉的犬吠远远地传开,然后被终结在喷血的喉管中。
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举刀,甚至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领着身后的疯子妈妈和无知弟弟一头扎入无边的丛林之中。
“我听到我妈笑了。”
小山轻如呓语地回忆,“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笑。”
“最开始是嘿嘿的傻笑,然后变成嘶叫一样地大笑——我从未听过那么疯狂那么奇怪的笑声,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这种声音其实很容易会引来村民的,以往的时候我哥多半会制止她,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把我妈妈背在背上,满身是血地握着刀在山里飞奔。”
“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他在山里奔跑起来的样子,他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我还跟在身后,但那时我也忘记身体到底有多累有多饿了,甚至也忘了害怕,我也从没跑得那么快过。”
“——我不知道刚刚才第一次杀了人的我哥是什么心情,也许会很复杂,也许正在经历巨变,但我知道,那大约是我妈妈最开心最畅快的一天。”
“虽然从那之后来找人的村民更多了,我们的逃跑也变得更加困难,不过我们依旧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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