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看到他进来,就笑着问他:“你吃点什么?五碗拨心面够不够?”
牛平连连摇头:“吃那么多汤汤水水的一会儿骑马肚子都要咣当,我要两碗面就行,再来五个蒸饼!”他说罢并没有往徐绍的桌子边上坐,而是跑到一旁刚才跟徐绍搭话的中年人那一桌跟前,笑呵呵地说:“劳驾搭个桌!”
那一桌人赶紧往一旁挪了挪桌子,让牛平坐下,然后那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这位军哥哥,请问您在哪家府上做护卫啊?”
牛平早知道徐绍并没兴趣处处隐瞒自己身份的,他自己也是个脑子缺跟弦的,闻言便笑嘻嘻地答道:“我在晋王府上做护卫,前几日才跟着大王回京的。”
那中年人眼睛猛地睁大了:“那,那这位小郎君是晋王世子?”
牛平点点头:“是啊!”
话音才落,那中年人便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冲着徐绍普通跪下:“草民拜见晋王世子……”这一带头,满店里的人全都刷刷地站了起来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
徐绍本来正吃得开心,一见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忙道:“我就是过来吃个饭而已。你们快起来,吃你们的饭吧!”连说了好几遍,才有人陆续地站起来,可是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个敢动筷子了。
徐绍见此情形,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桌子上扔了一块银锭子,冲着店主夫妇轻轻点头,然后朝外面走去,孟端赶紧跟了出去,牛平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吃饭,赶紧追了出去,除了店门走了好一段儿,牛平才大着胆子说:“世子,我给您添麻烦了!”
徐绍扭头看了看他:“不关你的事儿,我事先也没说不让你说!”他虽然说不关牛平的事儿,可是谁看不出他这会儿心里不爽呢?孟端便走到他跟前道:“你也别不开心,小老百姓没见过王孙公子,一时紧张也是正常的。”
徐绍扭过头看看孟端:“你觉得这是正常的么?是啊,确实,应该是正常的……可是正常的事情,就真的对么?”徐绍抬头看看天:“人做了坏事儿,应该害怕衙役;如果与人发生了冲突,发现对方是权贵那害怕也情有可原;可是你看,他们只是吃饭而已,只是吃饭,却因为眼前有一个出身尊贵的人而吓得不敢拿筷子。三郎,我在朔州的时候也出去玩,许多人都知道我是晋王世子,可是他们真的不是这样的,店小二会笑嘻嘻地问世子想吃什么东西,卖花的会因为我是世子而多给我一朵儿蔷薇花!天子脚下,本来应该是最对王孙贵族出没不觉得奇怪的地方,可是我看到的却是这个样子!这样子,我没法开心。”
牛平在一旁闷声闷气地说:“开封人过去不是这样的!”
徐绍扭过头看他,只见牛平一脸的纠结:“我小时候就是在开封长大的,那会儿太祖还在世呐……我,我还见过太祖呢,他那天带着两位小公主出来玩,在我娘摊子上买了两块炸豆腐!旁边的随从大大方方地叫他老人家圣人,公主殿下也是直接叫的父皇,当时老圣人说了一句大家不必拘礼,大家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他说到这里,有些委屈地骨起腮帮子:“我当兵快十三四年了,离开开封也有十年了,谁知道开封人现在变得这么胆小了!早知道如此,我才不告诉他们世子是谁呢!”
孟端轻声道:“太祖是一代圣君,一直都十分在意百姓的疾苦,我听我娘说过,当年他老人家每隔三五日就要出宫看看,每年都要到外地亲自体察民情……百姓们习惯了太祖时不时地上街,权贵们做坏事儿也要小心些:就算是小老百姓,只要豁出去,都有可能在冲到圣人面前喊冤,这种情况下,谁敢太放肆?”
徐绍闻听此言,轻轻摇了摇头,想要说国家的法治不能靠这种撞运气的个人行为,然而想到自己微妙的身份,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跟孟端又闲扯了几句别的话题,然后便跟他告别,带着牛平,回了晋王府。
徐绍一进晋王府,就觉得气氛不对,来来往往的下人见到他就露出难以描述的表情,有一个小厮傻呵呵地过来说恭喜世子,然后被另一个同样傻呵呵的小厮敲了脑袋。徐绍哭笑不得:“我就一天没回来,这是怎么了?”
敲人的小厮小声说:“殿下是不是忘了胡统领昨日去接胡小娘子的事儿了……她现在已经在府里住下了。”
徐绍闻听此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你妹啊,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