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浑然不觉,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猛烈吸气。
心肺尚是温热的,呼吸吐纳便无大碍。
这一口气黄裳吸的很急,气流在喉咙里甚至形成了‘呜呜’的风啸声,就像深渊之中的腾蛇突然引颈长嘶,要将天地间的风雨都吞了进去,霸道无比,那股暴烈的气流沉入体内,立刻沿周天运转起来,黄裳只觉五脏六腑像是刀割一样。
他以前行气练功都掌握着分寸,从未如此疯狂,但眼前情况危急,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心肺受到剧烈的刺激,跳动的速度陡增数倍,滚烫的鲜血从心口疯狂涌出,沿着经络冲向身体四肢。
冰封的血脉瞬间有了瓦解趋势,开始缓慢的流动起来,黄裳只觉身上泛起阵阵暖意,身体重新有了知觉,用力一挣,身上霜雪簌簌剥落下来,身体就像一部年久失修的机器,虽像要四分五裂一般,但好歹运转了起来,趁这一瞬间,黄裳抬脚在地上猛地一跺,身体后仰,倒飞出去,根本顾不上看路,直接将半掩的木门撞的四分五裂,退到了天井之中。
眼睑上的碎冰终于融化干净了,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刚看清事物,便见一缕寒芒从花厅之中破空袭来。
黄裳心中大骇,一个侧身朝旁边闪去。
刚避开三寸,便觉一阵寒气擦着他耳鬓切过,一缕青丝骤然飞起,不等飘散开来,便尽数冻结,像是枯枝坠落一地。
先前若慢上分毫,只怕此刻头盖骨都让人掀开了。
黄裳心头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实力相差太大了,根本没有抗衡之力,即便拼上性命,也不过是蚍蜉撼树,极不可取。
只能收敛杀意,将头一埋,把双手举过头顶,五指摊开,表明自己放弃了抵抗,同时大声吼道:“师兄且慢!”
话音刚落,黄裳便觉一阵蚀骨的寒意从头顶降下,瞬间侵彻周身。
天井之中霜雪飘零,种在花盆里的几株山茶树瞬间成了冰雕,便在黄裳头顶上方咫尺之处,一柄三尺长剑静静的悬着,剑身湛蓝,犹如深海,没有金铁之锋锐,更像是一泓激起涟漪的秋水,起伏荡漾着,看起来无比柔和。
然而剑光映射之处,却是一片酷寒。
黄裳只觉得一阵寒意贴着自己肌肤游走,随时可以渗进血肉之中,将他生生冻毙。
但他没有反抗,只是弓着身子,将身体绷得紧紧地,收摄呼吸,免得气血外泄,暴露了他修炼魔功的事情。
凝固的血液已经融化,他唇上有几处裂开的伤口,此刻鲜血涌出,染红了下颌,像是吃过人一般,异常恐怖,头发散落着,被鲜血黏在了脸上,看起来有些惨烈,然而他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平静的近乎空洞。
花厅之中,陈渐青伸手抓起茶桌上的剑鞘,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前,看着天井之中低头保持沉默的黄裳,脸色阴冷的厉害,本对黄裳有些欣赏,然而在他不知好歹将两名刑堂弟子撞伤之时,这为数不多的好感便烟消云散了,刑堂的威严便是他的脸面,容不得任何人挑衅,先前瞬间,他真的是动了杀心,却没想到黄裳命大没死,还逼他使用寒漓剑诀。
“你好大的胆子,在我面前也敢如此放肆。”陈渐青声音仿佛快要结冰了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之中的杀机渐渐敛去,黄裳还算识趣,没有继续作死。
而且从大局考虑,暂时也不能杀他,毕竟丹方还在他手里。
黄裳抬起头来,空洞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丝丝情绪,像是在蚀骨的寒意中苦苦支撑着,一副饱受煎熬的模样,而后挤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声音嘶哑的说道:“还望师兄恕罪,在下反抗只是不想蒙受这不白之冤,并非藐视刑堂威严,库房丢失灵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曾旷却强加罪名于我,甚至不容我讲道理,便要拿我治罪,换做是您,会引颈受戮吗?”
陈渐青言神色微微一滞,没想到黄裳拿他做对比,不好正面回答,冷声道:“我不懂药材辨别,岂知你所说真假?”
“就算师兄不信我所言,但排查尚未结束,便下定论,是否为时过早了些?”黄裳神色谦卑,试探般的反问道。
陈渐青心头怒火渐渐消退,黄裳先前举动虽然无比放肆,但他看得出,黄裳害怕自己。
而畏惧,则是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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