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周茂生气地问。
“房里太闷了,我去后山竹林走走。”我回答。
“那竹林多大,你在里面绕了一个时辰?”
周茂继续质问我。
今天晚上我费了很多脑子,想了很多事情,这会儿实在不想跟他废话。于是坦白说:“竹林是不大,可半路上遇见清平县主和晋王吵架。清平县主又把腿摔断了,我也不能就那样丢下他们。直到有人来把县主抬走,我才回来。”
“什么?腿又断了?”
周茂一脸担忧,起身要往外走,可到门口又停住脚步。
“明天一早你带着补品过府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他吩咐说。
“我不去,我躲着她走还来不急,还送上门去?你是嫌我命大吗?”我拒绝,走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发簪一只只拔下来。
“你又干什么亏心的事儿了?怎么见到清平县主跟耗子见了猫儿一样。”周茂对于我惧怕清平县主一事不解。
我对着妆镜沉默不语。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不去也得去。”周茂对着镜子里的我说。
“我就不去。”我有点恼火,打开小匣,取出梳子,将解开的头发梳通。
“你反了是不是?”周茂突然抓住我拿梳子那只手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连带着扯了我一把头发。坠得我后脑皮疼,十几根头发被那样扯断了。
“我反了又怎么了?你杀我呀!反正我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
疼到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的我心情差到了极点。那一刻我真想破罐破摔,就这样吧!不活了。
“你到底怎么了?从前你总是想怎么活下去。为什么现在总想着死?”
周茂查看了我掉得那十几根头发,确定无碍后耐着心问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害怕吧!可我从前也怕啊!在后宫的时候,经常有小宫女莫名其妙地失踪,有时候能在枯井里,或是鱼塘里找见她们的尸体。很多的人就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不用说那些因病缺医少药死的了。
跟我一起入宫的女孩子们,这几年接连亡故,两百多个人,现在剩下三四十个。即使这样,我也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皇宫。
“事情远没到你想象的那样可怕地步。”周茂对我说。
“你真的会想办法送我走吗?”我问。
他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会找机会送你走。答应你的银子,店铺一样都不会少。”
我不相信周茂,他就是个骗子。夜里我睡不着,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恨不得掐死他。可我不能,翻身背对着他。
眼不见,心不烦。
宫门变的时候我为什么没走?宫门都已经烧得快塌了。没人知道我还活着,那时候逃了就好了。
我睡不着,止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
如果再有一次宫变我是不是就有机会逃走了?
我翻身仰面看着床顶绣着花虫蝴蝶蜜蜂的幔帐。
“没人跟着我,也没人在意我去哪儿?如果真有宫变,她们忙着自己逃命,不会看着我。”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生的希望。
“一两金子能兑十两银子。一枚五十两的元宝不但够我回家的路费,剩下的也足够我买店铺了。一个金元宝才多大?”
可宫变这种事儿,它不是我能左右的呀?
“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应熟睡的周茂醒了。月光下,他黝黑的眼眸就像是不见底的深渊。
“我没说什么呀!”此时此刻,我有点惧怕他的目光。
“是谁忙着逃命不管你了。”他撑起上半身,低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问。
这是危险的信号,我死死地抓着被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流露出对他的畏惧。
“我有点困了,你也快点睡吧!明日不还要去陪陛下逛园子吗?”
说完,我闭上的眼睛。
我能感觉到他盯着我的目光。良久,我的策略成功了,他重新躺下来,一只胳膊穿过我脖颈和枕头之间的缝隙。另外一只手将仰卧的我翻过去面对着他。
“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他在我耳边说。“明天带着补品去探望清平县主。”
我不想去,可现在没有勇气在跟他闹第二次了。
装睡变成了真睡,我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见了娘在揉面,爹坐在门口扎纸鸢,灶上热气升腾,香喷喷的肉包子马上就要出笼了。
可世上没有彩衣镇了。
十多年前,王氏一族为了保住自己家的万顷良田不被大洪水吞没。趁着雨夜掘开了河南岸的防洪堤坝。导致包括彩衣镇在内的十余个城镇被洪水吞没,洪水没有褪去,形成的大泽湖将彩衣镇等几个城镇淹没在湖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