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三爷强装镇定,也蛮像是那么回事的,可其眼神里的那股子热切却是瞒不过弘晴的观察,很显然,三爷这是在盼着老爷子赶紧死去呢,一念及此,弘晴的心底里当即便滚过了一阵悲哀与感慨,不过么,却是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面带戚色地静立着不动。
“李公公,皇阿玛如何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转眼间,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始终乱哄哄的内舍里一直就不曾消停下来,直急得三爷额头上都见了汗,满心里火烧火燎地,却又不敢去内舍看上一看,正自惶急无比间,突然间见到李德全从内里行了出来,三爷赶忙抢上了前去,焦躁万分地便开口问了一句道。
“陛下有旨,宣诸位阿哥尽皆到此,老奴还须得去办差,还请王爷海涵则个。”
若是往常,李德全的口风可是紧得很,压根儿就不会给三爷甚交代的,可眼下么,三爷已是登基在即了,李德全可就不敢再似往常那般相待,低声给了三爷一个提点,而后,也没管三爷是怎个反应,便即匆匆告辞而去了。
“皇阿玛……”
李德全虽是说得含糊,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那便是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这就要宣布遗诏了的,一念及此,三爷的脸上立马便滚过了一阵激动,只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与老爷子这数十年的相处之感情,泪水便已是止不住地狂淌而出了,喉头抖动了几下,哽咽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这等情形一出,弘晴固然也是双眼一阵模糊,可同样站在一旁的张廷玉却很是平静,仅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三爷这等重感情的表现极为的嘉许。
李德全去后不多久,就见一众阿哥们相携而至了,就连早已被幽禁在宫中多年的废太子胤礽也到了,所有在京的阿哥中,只差了已然疯魔了的大阿哥,以及尚未赶回畅春园的老十三与老十六,众人一至,望向弘晴的目光都极其的复杂,四爷、八爷等人固然是痛恨无比,五爷等亲近三爷的阿哥们眼里也满是敬畏之色,很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城中传出来的枪炮声,尽管都不清楚具体战况究竟如何,可弘晴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结果么,自也就不用多说了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肇极北方,有赖列祖列宗之奋发,抚有华夏,即为天下共主……”
一众阿哥们到后,并未在外间停留,直接被带进了内舍,连同三爷在内,十九个阿哥面朝着龙榻,跪满了一地,至于弘晴么,尽管位份高,可辈分却低,也就只能跪在最小的二十四阿哥胤袐的身后,百无聊赖地听着张廷玉在那儿宣着遗诏。
“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老爷子的遗诏实在是长得不得了,与其说是遗诏,倒不若说是《左传》之类的大部头,洋洋洒洒近万言,不单宣旨的张廷玉读得口鼻歪斜,一众阿哥们也尽皆听得个昏昏欲睡,到了最后一字读完,不止是阿哥们大松了口气,便是张廷玉脸上也浮出了如获重释般的神色,不过么,身为遗诏的执行者,张廷玉却是不敢失了礼数,但见其肃然着脸地环视了一下神情各异的众阿哥们,声线平和地问了一句道。
“不明白,这啥劳么子遗诏的,扯了半天也没说传位给谁,爷就是不明白!”
张廷玉此问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罢了,却不想十爷却是抓住机会跳了出来,也没管老爷子此际其实还睁着眼,无甚顾忌地便嚷嚷了起来。
“就是,十弟这话说得好,衡臣,你这么虚头巴脑地宣了如此之久,关键之处却是不说,莫非是打算蒙蔽圣意么?”
十爷是天生的鲁莽之辈,说话往往随心所欲,可九爷却是存心要将事往大里闹了去,此无他,都已是到了这会儿了,也没见隆科多与成文运有兵来援,显见局面早已被弘晴控制住了,不闹,己方之将来必然凄惨无比,反倒是将事情闹得满天下人皆知的话,三爷将来还真就不好轻易下黑手的,至少在短时间里不敢这么做了去,若不然,一个寡情的名声就会扣在三爷的头上,以三爷那爱惜羽毛的性子来说,九爷这么个伎俩虽是老套了些,却足可管用,其之用心不可谓是不狠辣。
九爷、十爷这么一闹,诸位阿哥们的眼神立马便全都亮了起来,齐刷刷地便全都望向了龙榻上的老爷子,哪怕明知道自己无望大位的闲散阿哥们也都不例外,庐内的气氛自也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起来……</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