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画廊分开后,陈修染便一直没有出现,三天过去了,景初从霍长安家离开,住在了画廊附近的酒店。
一开始霍长安是不同意的,觉得景初太见外,为什么一定要搬走。后来景初开玩笑地告诉她,因为不想被喂狗粮啊,她这才察觉,自己无形中踩到了景初的痛处。
原本她想要直接回家,却怕向芳和景自陌问起,网络上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难保他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所以思虑再三,景初还是搬到了酒店,画廊她没有再去,整整三天,除了吃饭时间离开过房间以外,剩下的时间,她都在屋里待着。
孙晴朗找过来时,景初打开门后还愣了好久,支吾了半天才喊了声“阿姨”,孙晴朗眼眶当即就红了。
景初洗干净茶杯,倒了杯温水,端到孙晴朗面前,这才回到对面位置坐下。
“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搬来酒店住,也就霍长安、秦时与跟李斯睿三人知道,连向芳都没说。
孙晴朗心疼地看着眼前的景初,只觉得她又瘦了。
“是修染告诉我的。”
陈修染……
景初愣了一下,收回眼中那抹郁色,陈修染知道,那肯定是去问了李斯睿,只是他不来,却让孙晴朗来。
“你别误会,不是他让我来当说客的。”
一直以来,孙晴朗都把景初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最初还没见过真人,只是看照片就很喜欢,后来见面了,就恨不得陈修染赶紧把她娶进门来。
发生这次的事情,孙晴朗完全料想不到,虽说她没有第一时间知晓,但后来听说过程都觉得惊心动魄,追到远景才知道景初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去了。
问陈修染到底想怎么办,他一句话都不说,她便气急败坏问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放弃这段感情了,他这才吭声说不是。
“小初啊,妈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肯定是修染不好,可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要把分开挂在嘴边好吗?”
“阿姨……”
景初抿了抿嘴唇,话到了喉头却说不出口。对上那双眼,说什么她都觉得不忍心,说到底,孙晴朗对她是真的好。
“你一叫我阿姨,我就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小初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吧?怎么就会出了这种事情呢。”
孙晴朗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直叹气。
对于郝子义,孙晴朗不是不知道,当初陈修染跟这个女孩子谈恋爱,也没瞒着家里人。偶然一次她们还见过面,但郝子义给孙晴朗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男人在判断女人这件事情上,总是没有同性来得准,这女孩子是不是省油的灯,孙晴朗一眼就看了出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在家里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儿子找的这个女朋友。后来他们分手了,陈修染还消沉过一段时间,她也不是没呛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小初啊,你爸妈当初答应你跟修染订婚,我们都是非常高兴的,一直以来,我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家是真的很喜欢你。修染性子慢热,很多时候很多感情都没有表露在脸上,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你不上心。”
景初一直安静着没说话。
“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不要动不动就说分开,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更加不应该。”
“不是不重要的人,阿姨。”
景初微笑,笑中却带着一丝苦涩跟无奈:“陈修染的书房柜子顶层有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跟郝子义有关的东西。我去医院找他,郝子义一通电话就能把他叫走。跟几天前一样,我被人挂在网上喷了几个小时,他说要来找我,可也是先去了郝子义那里。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次又一次,阿姨你说这是不重要的人吗?”
事实直接得让孙晴朗无话可说。
“所以,就算我来也是劝不了你回心转意的吗?小初。”
“阿姨,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孙晴朗还是失望了,对陈修染失望。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忍心伤害呢?可是拿着地址上门来,垂头要求帮忙过来看一看景初的人也是他。
明明一个还爱着,一个还放不下,偏生要这么折腾。
年轻人,总是想方设法作践感情。
孙晴朗离开酒店后,给郭晓打了个电话:“小郭啊,你有什么办法帮一帮阿姨,我想见郝子义。”
屋子又回归安静,景初收拾着桌上的杯子,无意间看见沙发角落放着的袋子,本以为是孙晴朗落下的,拿起来正准备追出去,透过袋子松开的口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
里面是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是他们在云南旅游时买的,跟陈修染一人一套,图案也是一样的。那会儿景初喜欢它们的色彩搭配,就嚷嚷着要买,结果没带现金出门,店家又不接受手机支付,只得嘟着嘴错过。
逛了一天却两手空空地回来,心情难免受到了影响,睡前还在叨叨说,手套真好看。结果第二天醒来,床头就放了一双。
问了才知道是陈修染连夜拿钱包折回去买的,说起来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一个小时路程并不算远一样。
今天孙晴朗把这手套跟围巾都给带过来了,景初拿起来看了许久,折叠好放回袋子里,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又折回来,将它拿起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行李箱里。
离开白城,是在跟孙晴朗见面后的第二天决定的。
不要经营数年的漫画事业,不要一手操办花了很多心血的画廊,选择离开,李斯睿认真地问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吗?为了一个陈修染,真的什么都不要?
景初摇头:“我就是想要换个环境,在画廊我会想起自己帮某些人画过画,听过故事。微博的漫画连载,我也续不下去。我现在提起画笔,都不知道下一笔线条要落在哪里,我需要时间。”
她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向芳不放心她,非要跟着一起去,都是景自陌拦着,说女儿已经大了,就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失联了。
关于陈修染的事情,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夜景自陌抽了一烟灰缸的烟头,向芳也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问景自陌:“我是不是做错了,耽误了小初。”
在别人眼中看似完美的爱情,实则充满碰撞和伤痕,如果景初今年十八岁,从郝子义出现那刻起,她就会充满战斗力地、无所畏惧地去捍卫她自己的爱情。
但她不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没有经历过太多场爱情,可社会现实跟自己笔下的故事早已给她带来了很多牵绊,怕一辈子就这么栽进一段错误的爱情里,抽不出身。
飞机上,她拿起钱包夹层里的一张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是她跟陈修染领证时拍的证件照,那会儿她精心打扮了一阵儿,坐在凳子上,捂着脸要求摄影师后期一定要把她修瘦一点,修好看一点。那会陈修染揉着她的头发,一脸宠溺:“不胖,我觉得挺好看的。”
摄影师被他们喂了一嘴的狗粮,硬是起哄不要靠那么近贴那么紧:“你们做什么,拍连体婴儿照呢?自然点自然点,哎哟,新娘笑得太夸张啦,我知道你很爱你的新郎。”
打趣嬉闹中拍出来的照片,自然又好看。
她多洗了一份,放在自己的钱包夹层里,尽管现在很少人带钱包出门了,更别提在夹层里放照片这种事情,可她还是保留着。
如今想起来,当初连摄影师都说了,知道她爱新郎。
就是没说,新郎爱她。
景初离开白城的消息,是秦时与告诉陈修染的,霍长安一直倔着不说,也没给过陈修染好脸色。
秦时与拍照时不小心碰倒了架子,砸伤了肩膀,去了趟医院碰见陈修染,这才聊上。
“小初没少在我们群里吐槽你的不是,强迫症,什么东西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多出来的电线要找个橡皮筋系上,边要对着边,角也要对着缝隙放好,苛刻得不行。有洁癖,眼里容不得一点脏东西,不让她洗碗就像生怕她洗不干净一样。”
没跟陈修染相处过太多次,关于他的细节跟习惯,秦时与都说得一字不差。
“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有意见或者是过度关注,我也就是对我家那位才会这么细心。说到底还是因为景初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提,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分分钟提到你,连指责都是带着一点只有我能说他这种感觉。
“陈修染,人总是在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景初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向阿姨说了她那么多年的臭毛病她都没改。跟你住在一起,这收拾衣服、整理房间,甚至下厨做饭样样都沾手了,就她自己没明白过来,要是她不喜欢你,何必为你改变?按照我的性格,有个人老是这么说我,指责我,早一大耳光呼过去了。
“她离开白城了,画廊都不要了,微博故事也不连载了,说起来,你看过她给你画的漫画吗?不对,正确的话应该是,给你们的小日子画的漫画故事。”
陈修染摇头。
他从没主动去看景初画的画,觉得那是她二次元的生活,属于她的小秘密,所以很少问起。
“我也不说太多,你自己上微博看吧。”
书房对面的桌子上还摆放着画具跟画笔,景初走之前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陈修染都没有去整理过。保存这样的痕迹,就好像她昨晚还在这里画画一样。
《同我的强迫症大人一战到底》,看到连载故事名,陈修染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到今天为止,景初已经给他取了好几个名字了,强迫症大人倒是没听说过,她最多还是叫自己陈高傲。
问起来为什么有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摇头晃脑:“你实在太难追了,不是高傲是什么?”
微博已经停更了好几天,点开评论都是粉丝催着更新还有道歉的话,顺着这条微博往下看,其实还可以发现依旧存在那些难听的评论。
这还是秦时与让人帮忙清理掉了一大部分,如果没有清理,现在陈修染看见的,恐怕还要难听上好几倍。
景初将他们生活画成漫画,一点一滴,从最初第一番开始看起,多数都是抱怨跟不满。看样子,他的强迫症跟洁癖的确是让她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今天又看到陈高傲叹气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觉得天天整理房间是真的累,而且有些东西我收拾了待会就找不到了。难受,我的相亲对象怎么就是有强迫症呢!”
……
“陈高傲今天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是他第一条朋友圈!是我的侧颜,把我开心得在群里嚷嚷了一百遍都不止。要知道他可是一个高傲的生物,从不发朋友圈,这一发,就是我,哎呀,美滋滋!我要考虑考虑给他改名叫作陈甜甜了!”
从连载漫画的第一番看到更新的那一番,陈修染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桌上放着的咖啡早已凉透,一口未喝。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进入十二月,天气渐渐转凉。
景初曾经说过,白城的冬天没有暖气,她总是把自己包裹成粽子一样,早晚都恨不得躺在床上哪儿都不去。
这么怕冷的一个人,却去了北海道。
“你们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大还会跟陈高傲在一起吗?”
无意间瞥到这条评论,陈修染移动鼠标的手顿住了。昨日郭晓还说他,不会真的跟景初离婚了吧,那会儿他的反应大到连护士小舒都吓了一跳,噤声不敢说话。
他从来不是这种情绪外露的人,却因景初而打破了。
“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是你的错,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用来宠用来哄用来疼的?你这一次又一次,的确是让人失望了。若不抓紧时间道歉,你还真以为她会在原地等你吗?”
郭晓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陈修染站起身,离开书房之前又走到景初的画桌旁边。他记得有一回,两人都在书房里,他在看书,景初在画画,总觉得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抬起头来一看,正巧对上她的目光。她不逃也不躲,大大方方地托着下巴看自己。
那会儿他还问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说,看一辈子啊。
现在这个说看一辈子的人,却先离开了。
关上书房的门走下楼,走进厨房准备煮杯咖啡,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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