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都没有,说完,拎着郭晨就往外走,走远了这才低下头警告她:“以后少跟郝子义接触。”
郭晨再怎么不明情况,回想陈修染的表情还有自家哥哥的反应,也都猜到了几分,自言自语地嘟囔:“我哪知道你们都跟她闹翻了……”
闹翻?
用这个词怕是不够准确,有些人生来是为爱相遇,有些人是为利而分,郝子义当初就是选了最后一种,用极其决绝的方式离开了陈修染。
郝子义捏着病历本的手慢慢攥紧,眼神里的失落尤为清晰,慢慢走近时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周围的一切变得不重要,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站着的那个人身上,她的鼻尖微皱:“不是说主任找你吗?”
似是料到了郝子义不会走,看见她时,陈修染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漆黑的眼里满是淡漠。
郝子义缓缓站定在他面前,抿着唇扯出一丝笑来:“说到底,是不想要见我吧?”
“毕竟无话可说。”
陈修染的回答,不留半分余地,惹来女人的苦笑,是啊,这才是她认识的人。一个多月前,自己给他发微信,如果有已读和未读的话,她就不用眼巴巴盼了这么长的时间。
到底,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你还跟从前一样,把亲近跟疏离分得一清二楚,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归到疏离这一端。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我看不见你的朋友圈,他们说你有女朋友了,我不信。修染,从前……”
“不对。”
陈修染打断郝子义的话,将双手从白大褂衣兜里抽出来垂在身侧,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坚定:“不是有女朋友,是有老婆了。”
远景,书房。
“阿嚏……”
贸贸然打了个喷嚏,笔下的线条都受了影响,景初瞥了一眼窗台,她都把窗户给关上了,怎么就受凉了呢?
“哼,一定有人在骂我。”
晃荡一下包成猪蹄的脚,这阵子可真是要随了妈妈向芳给取的外号,老老实实地做生活中的废物了。
早上起床单腿蹦跶着去洗漱,都能被陈修染训斥一顿。
景初一想起来,就只想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因为脚伤了,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景初生怕会给陈修染添麻烦,尽量单腿蹦着把该叠好的衣服叠好,该洗的杯子洗好。她记得他今天是晚班,就干脆点了外卖,结果一等,等到晚上十一点人还没回,发了微信也得不到回应。
妈妈向芳打电话来,问起两人的相处模式,本以为随便就可以敷衍过去,结果倒好,一下就被拆穿了。
“你在家里是什么样子的,妈还不清楚吗?我就担心你什么都做不好,给人家修染添麻烦了。”
“妈……是他要跟我交往,要跟我订婚的,怎么弄得好像我是个麻烦自己贴上去一样?”景初的情绪不由得烦躁起来,“你看!像今晚,我知道他是晚班,回家再做饭肯定就晚了,我就点了外卖,结果倒好,人到现在都没出现,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小初。”向芳不由得拔高声调,“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先要照顾好自己,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吃不下。”
“这就不对了,你先吃,然后留一些等着修染回来帮他热一热。先照顾好自己,才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们不比寻常夫妻,没有多少感情基础,若一上来就这么多矛盾,将来怎么把日子给过下去?”
原先打这通电话不过是听到些风声,想要探一探景初这边知不知道消息,听着景初说话的语气就知道,陈修染并没有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回家。
犹豫片刻,向芳委婉开口:“医院的工作环境很复杂,普通门诊也就罢了,但修染在的是神经外科,挑战系数最高的系别之一。这医患关系也罢,同事关系也好,都有得头疼。修染的性格跟你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可不同,他成熟稳重,即便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怕是也没有回家跟你提起过吧?”
“怎么了这是?”
景初再怎么粗心,也听出了向芳话里有话。
难不成陈修染前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好像有那么一天晚上,他心情不是很好,还责怪我没有把取下来的衣服折叠好带回房间。”
“我也是跟你婆婆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的,说医院最近有个棘手的案例,患者都转了好几家医院,没人敢接。修染看不下去,主动揽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为此神经外科的主任还和他吵了一架。”
“吵架?”
景初吃了一惊,这可不像是陈修染的风格。
“那可不是,这现在的医生啊,大部分都是怕承担风险,修染做这个决定,可没少让你公公婆婆头疼。”
“我一直都不知道……”
景初握着电话,低声自责。
自从跟陈修染在一起,日子好像变得特别快,最初的尴尬和不自然,后来逐渐被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情,她极少过问,甚至这一次都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尽管不承认,可事实就是,她一直在给陈修染添麻烦。
“所以啊,你有空要多关心修染,这样你们才不会只有小吵小闹。小初,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没有理由说你不付出就会有收获。”
“我知道了,妈。”
景初挂断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些日子她在微博上连载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她对陈修染有强迫症和洁癖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就连粉丝都说,快分辨不出这是真的狗粮,还是抱怨了。
有声响,景初偏头就见陈修染开门进来,两人目光对上,他也有些惊讶:“还没睡?”
“你吃过饭了吗?我给你发微信你也没有回我。”
陈修染换好鞋子进屋,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走近时很自然地把臂弯搭着的外套放在沙发把手上。
“办公室里的充电线坏了,一天都没充上电,后来有个手术会议,一开就是几个小时,都没来得及借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景初坐在沙发上,抬着头和陈修染聊天,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她的心怦怦在跳:“哦,这样,明天记得从家里带条好的充电线过去才行。”
“嗯,好。”
猛地发现餐厅桌上放着还未拆封的外卖袋子,陈修染眉头紧蹙:“你不会是一直在等我,然后没有吃晚饭吧?”
景初小声解释:“我哪知道你是晚班,怕你回来没饭吃就点了外卖。谁知道你居然这么晚……”
“我晚回来,你应该先吃的。”
一见陈修染皱眉,景初就心虚。
“我就是想等你一起啊……”
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景初不自觉地别开头,却怎么都控制不了逐渐发烫的耳根。
陈修染眯了眯眼,复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以后,我都会跟你一起吃饭。”
至于外卖,这个时间点景初表示坚决不吃,陈修染也没有勉强,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便回屋洗漱了。
再出来时已是十二点半,景初居然还在客厅!
空气中有沐浴露淡淡的香气,瞅着那张清俊的脸庞,景初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浅笑着邀请道:“能聊一聊吗?”
陈修染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景初身旁。茶几上放着的牛奶已经喝完,杯子也已经洗好了。
“你又单腿蹦跶着去洗杯子了?”
“嗯,没事儿,小时候斗鸡游戏我可没少赢,这点平衡力还是有的。”
说起这个,景初就昂首挺胸的,还真是有点小骄傲。
陈修染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说吧,这么晚了,要聊些什么?”
“不好意思啊,那天晚上我不该跟你吵架的,还摔门出去。”
先是认错人,紧接着表演了一场拙劣的跳远并崴伤了脚,景初都不想再提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了。
这会儿说起这事,陈修染足足过去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是我说重了。”
“那天我见你脸色不太好,是工作上太忙还是?抱歉,当时我不仅忽略了,还给你添麻烦。我从没有问过你医院里的事情,这点是我做得不够。”
景初会问起工作上的事情,陈修染稍感意外,他极少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那天实在是没控制住。
没想到现在景初会问起。
“突然夜晚谈心,就是想问我这个?”
难得见陈修染说话带着调侃的语气,景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小声解释道:“做得不够,就要及时改正啊。”
“其实你挺好的了。”
陈修染双手交叉搭在脑后,身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刻的松弛和舒适。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间放松下来,在医院,一有时间他便翻阅书籍和病历记录,就算是站在阳台上喝咖啡,心里想的都是手术台上的事情。
在家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想要收拾收拾,整理整理,时间就是在指缝间悄然流逝,怎么都抓不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之处,会有些小矛盾和摩擦,也是正常的事情。从前因为一个人生活,回到家里也是打扫整理然后洗漱休息,不把工作上的事带到生活中,便习惯了。”
陈修染自嘲地笑了笑:“这么看来,我的日子是过得挺无趣的。”
“我也是啊,我的生活里就是线条、色彩、各种画笔,还有脑海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时候在画室里,一画就是一整天,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夜,总觉得有五百本书需要我去看,结果到头来,一本都没看完。”
两个都觉得自己很无趣的人却订婚了,坐在一起聊天,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得不可言。
“你是第一个打破我习惯的人。”
陈修染睁开眼,看向身旁坐着的人,难得主动伸手捏了捏景初的脸颊:“是有点麻烦。”
“说谁呢你。”
景初挣开魔爪,坐直身子,准备为自己辩驳一番:“我这个人,乱是乱,但是乱得有规矩。”
“又开始浪费我的时间,听你强辩。”
景初:……
“本来这周日,我们神经外科有个聚餐,说好了要带上你一起去,现在……”瞥了一眼某人包得跟猪蹄似的脚,陈修染摇头,“恐怕要改个日子了。”
“聚餐有什么重要的?你一直在转移话题,这么宝贵的时间你确定不跟我聊一聊医院里的事情吗?”
就差双手叉腰威逼了。
见景初这么执着,陈修染也就说了一些,无非是与领导的意见不合,还有对医患关系的担忧。
从前只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虽然有些专业术语景初听不懂,但她明白,陈修染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凭着本心。
“冒险,本就是勇敢者尝试的,不说输赢。”
听着这话,陈修染看向景初:“你不觉得我这个选择很莽撞?不计后果?如果我失败了,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整个团队都要因为我而受到批评。”
时间在空气中一分一秒嘀嗒流逝,呼吸声一轻一重,沐浴露的香味仿佛已经消散了。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里,只剩下询问与好奇。
忽而,景初歪头轻笑道:“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接下这个患者吗?”
“会。”
一秒都没有犹豫。
景初拍着沙发:“那不就好啦!莽撞,是粗率不谨慎,假若给你时间思考,机会重来,你便会推翻这个选择。但你没有,这说明你是肯定自己这个做法,你对你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有些时候,考虑太多人的想法,反而会误导自己。”
在读书时期,陈修染就是这个性格,看上去温文尔雅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可在他认定的事情上,谁都别想劝服他。
后来进了医院工作,上下对于他能力方面都是认可的,就是某些问题上的严谨度,总是让人很头疼。
就拿这一次的案例来说吧,都说他头铁,非要扛,郭晓也帮他分析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术后隐患,虽然郭晓嘴上说相信他,但还是会有担心。
景初不一样,她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她也不完全了解陈修染这一次是顶了多大的压力,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是很大部分稳住了陈修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