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修染那心事重重的表情后,就更加觉得喘不上气。
就好像,有些落差,他似乎没有她那么兴奋。她就怕他对这段感情抱的不是认真的心态,一如他当初主动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交往时,仿佛是借她来挡什么。
嗯,对,就是这种感觉。
景初靠着墙壁,一脸失落,她忽然不想回包厢里了,总感觉跟相谈甚欢的家长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景初,你在不在里面?”
突然,从外面传来陈修染的声音,景初愣了一下。
“景初?”
“我在。”
景初慌忙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看不出什么了,才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地走出去。
陈修染双手揣着口袋,倚靠在墙边等着景初,见她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过去:“吃吗?”
景初低头,看着躺在他手心里的薄荷糖,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他居然随身携带!
“上次就注意到你车里放了整整一盒薄荷糖,后来去泡温泉,也发现你带了,看样子应该很喜欢吃。”
仿佛看出了景初的疑惑,陈修染解释。
“谢谢。”
走廊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轻声说话仿佛都有回音。景初含着糖,站在陈修染旁边,他不说话,她就低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妈的性格比较着急,但我的意思还跟一开始一样,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彼此不合适对方,还是可以分开的。”
订婚跟结婚不一样,陈修染以评职称为由,将婚期延迟到了明年开春,就是给自己跟景初多争取点时间。
方才在包厢里,孙晴朗也提起了让景初搬到他那儿去住的事,先前说好了让他自己处理,现在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说,直接一锤定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陈修染注意到景初表情里的犹豫不决,心下也很抱歉。
“我妈觉得我平日里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跟你在一起,加上你画廊的位置离我住的地方近,这才提出来让你搬过来跟我一块住。其实如果你那时候拒绝,我可以帮你,很抱歉,这个决定都没能听取你的意见。”
事件上升到要陈修染特地出来道歉,景初还真是想不到,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不是不是,你不用道歉……我就是有些慌张,那个,你可以把我当成普通租客来对待!”
“租客?”
这种形容方式,陈修染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我们的关系又变成租客了?”
“我是怕你觉得不方便,不喜欢,不然我在你家附近偷偷找个房子,要是大人们过来检查,我再……”
“景初。”
越说越夸张了,陈修染不得不出声打断她:“没有那么夸张,订婚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我找来应付父母的演员,我可能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希望住在一起后,你能多包容。”
“啊……”
景初定定地看着陈修染,天花板的灯光打落在他脸上,连带着他目光里的专注,将她吸引住,她不自觉地点头。
好。
她来包容。
然而,有些话说得太早,直到后来陈修染才清醒地意识到,那个需要被包容的人,不是他,而是景初。
一餐饭结束,景初变得心事重重。
双方父母的热情她都看在眼里,特别是陈修染的妈妈,景初一度怀疑“婆媳关系”这四个字已经过时了。
同居这个想法来得太过突然,景初一时间做不了决定,就这么拖着,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跟陈修染见面。
景初在国外的时候就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都有了大致的方向。扎在画室里画画,每天除了画故事就是跟编辑闲聊,这并不是景初想要的,过于封闭,并不利于她的创作。
因为生活环境,景初接触的圈子都很简单,从小规规矩矩长大,身边也没有那些嚣张跋扈的小伙伴,论阅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所以,开一个收藏式的画廊,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点子。
在这里,收藏的不是那些世界名画,也不是私人珍藏品,而是一段段有故事的过往爱情。人们时常对已经结束的恋情念念不忘,心有不舍不甘,有些气上心头把所有记忆都扔了,有些却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等着有一天峰回路转。
景初的画廊就是为这些峰回路转的爱情提供空间。
在她的画廊里,每一幅画都是一个失恋者的故事,倘若有一天他们重新爱上对方,就可以来画廊取回展览的画。
当然,五年为期,五年后若双方的故事没有后续发展,这里的画也就失去了意义,那么景初也会把这些画还给当事人。
对于这么有趣的一个想法,同是美术生出身,在国内就跟景初合作过的李斯睿编辑选择了跟她合伙,除了当画廊的负责人之一,也是她的助手。
“最近有个女客人,长得挺漂亮的,像明星。”李斯睿说道。
“嗯?”
“她有个失恋故事,我觉得也挺感人的。”
有时候,景初为了避免在创作上有所偏差,会刻意避开与客人的接触,所有故事的聆听跟总结都由李斯睿还有店里其他工作人员负责,她是那个最后为这些故事画上简图润色的人。
这一次也一样,李斯睿有意想要跟她分享,她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若觉得故事不假不作,那就收了,等整理完交给我一份就好。”
“好吧,我还以为冲着颜值,你这回会想要见一见。”
李斯睿拍拍手站起身:“不打扰你了,我先去忙。”
“好。”
关上门,景初又开始低头忙自己的创作,等到结束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沉。画廊里除了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剩下走廊一盏橙黄色的灯,李斯睿他们早已习惯她的工作规律,画画时不会打扰,离开时会给她留一盏灯。
景初跟平日一样磨磨蹭蹭收拾东西,一边走一边检查还有没有落下的,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陈修染。
“你平时工作到这么晚的?”
闻声,景初猛地抬起头,看见来人,很是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认识这么些天,景初都没在陈修染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画廊,今天他会来,想必是在父母那得到了地址。
“上一次叔叔阿姨邀请我到家里吃饭,我一直没有时间。今天下班早,碰巧阿姨也打电话给我,就去了你家。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你,阿姨就知道你一定是加班了。”
到家里吃饭?
景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母亲向芳一贯热情好客,从她上学开始,同桌到舍友,都被邀请来家里吃过饭,更何况现在是男朋友,特别是两家人见过面后,她对陈修染甚是满意。
“我妈怎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跟你打招呼,也得你愿意接电话啊。”
陈修染一提醒,景初这才记起自己画画前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这会儿拿出来看,全部都是未接来电,有向芳的,也有陈修染的。
景初:……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这一点,你跟我还真有点像。”
温柔的声线连带着轻柔的动作,让人不自觉恍神。
直到坐上了车,景初耳根的红烫都还没有褪去。
“画廊的工作很忙吗?虽然我没有进去过,但从外面看,装修上都挺现代的。”
在大城市里,像这种极具情调的艺术店越来越多,有些是选在大商城里,有些是选在偏僻但幽静的小巷子里,景初的画廊则是开在大马路边。
灰白色的建筑风格跟周围的小店铺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从视觉上看就很有冲击力,路过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张望一下。
“这画廊的设计还是斯睿的师兄帮忙弄的。斯睿就是我的好朋友,画廊的合伙人之一,上大学的时候同校,后来她毕业了,当了我的编辑,带过一段时间我的作品。”
“原来如此。”
从画廊到景家的路有点远,开过一次后,陈修染大概也理解孙晴朗为什么会要求他照顾一下景初,让她搬过去一起住了。女孩子一个人深夜下班,奔波这么长的路回家的确很不安全。
特别是这段时间,打车软件事故频发。
“上一次说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你想清楚什么时间合适了吗?”
又问到了这个问题!
景初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后背僵直。上一次聚餐结束,她是答应了这个提议,一方面是被陈修染的话打动了,另一方面则是觉得以他们俩的工作性质,若非生活在一起,可能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交流,更别说是要谈感情了。
可是后来回家,景初跟闺密们讨论了一下,又觉得同居这样的行为很冒险,她尚未完全了解这个男人,万一住到了一起,两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是的,打起来。
景初懊恼地揉了揉耳垂:“陈修染,你真觉得我们俩住在一起不会出问题吗?”
“嗯?”
“开画廊并不同于上班族朝九晚五,很有规律,就像今天,我有时候画画,一画就忘记了时间,很晚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陈修染点头道:“我回家的时间也不确定,但是你晚回我可以来接你,这样比较安全。”
“我就算回到家,很多时候也在赶画稿,我妈可能没跟你提起过,我不会做饭,顶多就切一切蔬菜然后一锅乱炖。”
换成以前,景初哪会在异性面前暴露自己的小毛病,可这一次不同,陈修染给她的印象是真的好,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问题耽误别人的生活。
殊不知,陈修染一点都不在意。
“我会做饭,你放心吧,不会饿着你。”
景初:……
除了埋头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是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了。
“我后天有时间,帮你搬家?”
沉默了一小会儿,陈修染开口。
这一次,景初也没理由拒绝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