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单单一个人离开馄饨店。
坐着公交路过那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林初想起那晚陈执的话。
她脑海里有个录音机,那些话在她脑海里自动被录制,经常猝不及防地响起。
于是听得越多,越觉得他说的话是——
烂理由
他说他不想去暄城。
那几天他身上的烦躁劲她能感觉到,这个理由听上去好像是挺合理。
但是,就是不对劲。
他那段时间的眼睛不一样,很黑很深,情绪复杂到她根本看不透,像深渊一样。
只是“不想去暄城”不会让他有那么浓稠复杂的情绪。
她想不出他情绪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他那几天经历了什么。
……想去见他。
于是林初想到一个点。
他那天说起那个赌,说他们六月初就该断了,让她离开他家,要跟她结束。但是之后看到她去那个酒吧,他很生气,把她拉走不准她去。
他仍然担心她。
她也在担心他。她也不希望他再去那些地方。
公交到站,林初下车步行走到网吧。
他担心她,她也可以担心他。至少她现在还在霖城。
林初没在网吧找到陈执,她本来想去酒吧,最后一想,还是先去他家看看,反正不远。
林初越过小转门,沿着花坛走到健身处,听到老人们闲聊的声音,继续往前,在一个路口她拐弯,一直走到陈执家的单元楼下。
她正打算绕去院子外面看看情况,忽然听到一楼楼道里传出开门的声音。
林初迅速反应,往旁边车位停放的一辆车后面跑。大门打开的声音没一会响起,她弯着腰透过几层车窗玻璃看到陈执。
他穿着黑色T恤,黄发没以前那么飘,看着好像刚洗过头,架子很懒散,拖拖拉拉地往前走。
他走过一段距离,林初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这个姿势让她看到他全身,于是那条绑在他左胳膊上的白色纱布不打招呼地跳入眼中。
林初急忙往外走了两小步,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白色纱布。
没看错,就是医用纱布。
她拧眉,脸色因为担忧凝重起来。
又受伤了,为什么又受伤了?
她悄声从车后面出去,打算悄悄跟着他。
陈执拐弯走上另一条路,林初彻底从车后面出来,刚走两步远,身边的声音喊住她。
“林初?”
林初刹住脚步,疑惑转回头。
秦警队站在几米外的陈执家门口。他应该是从小区正门进来的。
秦警队走近,指指单元楼,“你是准备走了?阿执今天在家?”
“啊?”林初彻底转回身子,面朝他,慢吞吞说:“他……不在家,刚刚我陪他回来拿东西,然后我有东西丢在这边地上,就自己回来找了。”
秦警队应了声,犹豫问:“那你等会是打算回家了?”
林初点点头。
秦警队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说话时声音很正经,但语气却踌躇满志。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阿执吃顿饭的,但他不在就算了……”
“你应该知道,阿执不愿意我们私下跟你有来往。但是,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你今天愿意腾出时间跟我聊聊吗?”
林初估计这个时候陈执已经走出小区了,她还想跟着他看他要去做什么,没多想摇摇头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秦警队没有放弃,继续劝说。
“是关于陈执的一些事。我想跟你聊聊他小时候,还有他爸爸的事……”
林初闻言有点动摇,她想了解陈执小时候的事,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想起陈执的话。
他很不喜欢他们,甚至不希望她跟他们说话。
“我真的有事……”
秦警队随即说:“那你要去哪?我开了车送你去,我们路上聊也可以。”
林初语结。
两人僵持着。
这个时候她再追出去,不一定能跟上陈执。
秦警队炙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林初无奈,最后应下。
秦警队没带她去饭店。因为她说跟陈执吃过了。
咖啡店里,两人面对面坐在双人位上。
秦警队先开的口,声音低沉,所带出来的氛围有些严肃。
“我先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确定有办法让阿执复读。”
林初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诚恳,她只是说:“让他复读也是我想做的事,他值得变得更好。”
秦警队慢慢露出笑容。
“他的确值得更好的……”他语气放松些许,忽然惆怅,“他小时候,一直都很优秀,一直都很好。”
“我想先问一下,你帮他复习,他应该没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吧?”
林初:“没有。”
“那就好。”秦警队松了口气,“等到九月份你就要去上大学了,谢谢你愿意牺牲暑假时间帮他,也拜托你劝劝他一定要去复读。”
邻居想到两人近期的关系,“我会努力的。”
秦警队点点头,好一会,缓缓说:“他跟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林初很慢地摇了下头,“他没怎么提过。”
秦警队并不意外,“以他的性格不会想提起以前的事,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小时候优秀到所有老师,甚至是认识他的家长都喜欢他,不过他小时候话就比较少。”
林初侧耳听着,想象被所有人喜欢的陈执。他穿着整洁的校服,走在阳光中的校园,老师家长学生们都喜欢他,而他还是那样话少,但没有阴沉的气质。
“阿执小时候理科特别好,数学拿过全国性质的冠军,他家的书房里全是他获得的荣誉证书,一直到初二,他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被别的学生超越过……也是在初二,他爸爸因公殉职……”
林初拢眉,心微微被揪起。
秦警队思绪被拉远,回到过去。
“他爸爸去世得太突然了,我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他很崇拜他爸爸,他爸爸是个工作很认真很善良的人,他为工作和人民群众付出了很多很多时间,以至于没什么时间陪阿执。”
“我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阿执八岁生日,当时正好有个急案,全组人加班,他爸爸努力做完手头的工作,想赶在十二点前回家给阿执过生日,但最后还是晚了。我当时一起跟过去的,阿执当时还小,趴在餐桌上等他爸爸等睡着了。他妈妈劝他吃饭他不肯吃,他也不肯睡,但他也不会闹,就坐在餐桌前,一定要等爸爸回来,醒来后他也没有闹,还跟我问好,懂事得不行。”
林初眼前浮现陈执小时候的样子,他在餐桌上等爸爸,等得睡着了,小脑袋垂着,安静地睡着,他的睡颜一直很静,她轻松地想起他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秦警队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他喝了口咖啡,再开口嗓子的沙哑感淡了些许。
“其实他小时候的事我只记得那么几件,因为他爸爸很少回家,我偶尔去他家才能见到陈执一次,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后来,他爸爸去世了,他的性子一下子就静了,从原来的话少变成了沉默寡言,不愿意说话时甚至可以一天不说话……后来我调离了霖城,去年才回来。”
“他爸爸去世两年后,他妈妈遇到个男人,那个男人对他妈妈很好,但是唯独不能接受陈执的存在,他妈妈怀孕后,陈执决定自己搬出去,住到了他们曾经的家。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打断了秦警队的话。
林初拿起勺子不自觉地搅拌杯里的咖啡,只是闻到味道就觉得苦。
秦警队继续刚刚当然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