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拉文被妈妈拉着手,在高高的伯爵堡空中长廊上,朝着麦克白哥哥大叫着。麦克白被父亲大人的两名骑士和四名高级护卫保护着,前往玫瑰山谷,召集效忠席可法家族的武士们,正离开伯爵堡。
威廉装出很大人的样子,用眼睛斜瞥着克拉文。米莎眼圈红红的,一个劲对麦克白哥哥招手,麦克白穿着闪亮的索子甲,外面罩着有玫瑰狮子徽章的外套,腰里挂着中型配剑,另一边配带着父亲大人早上刚授予他的守护者之剑。本来麦克白消瘦的脸和略白皙的皮肤就很有气质,现在的这套贵族武装更加映衬出他的英俊。他的嘴唇薄薄的,平时都微微抿在一起,眼神没有吞拿哥哥的热情,也不像威廉那么机警,总是心平气和,淡然注视着周围,麦克白有种无法掩饰的特质,他在任何人里面,都会显示出自信,优雅,自然而然的显露出首领的风范。
父亲大人已经前往宫廷,麦克白对着克拉文和妈妈,还有威廉和米莎招了招手,然后双腿一夹坐骑,后面跟着两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还有四名家族高级护卫,穿过伯爵堡的大铁门,出发了。
克拉文还在大声叫着,除了他自己,估计连妈妈都听不懂他在叫什么。威廉知道无非他在叫些什么“不许走!”之类奇怪的话,就像吞拿离开伯爵堡的时候,他任性的用小拳头打麦克白,叫麦克白把吞拿抓回来一样,他总是把整个世界当是一个游戏,什么都不懂的萝卜头。威廉想着,和米莎悄悄溜走了。
克拉文尽情地在伯爵堡长廊上大叫着,和哥哥告别,妈妈耐心又宽容的微笑着陪着他。他知道麦克白去玫瑰山谷请求援兵,去帮助吞拿哥哥杀狼,他听伯爵堡的使女和卫兵们说过,玫瑰山谷的蛮族武士都是联邦最凶猛的战士,一个个都像护卫团的团长麦丁道尔,他们骑着长毛獠牙马,在半人高牧草的草原里追赶土狼和金钱豹子,能双手扔出门板一样巨大的斧头,把野兽直接劈成两半。
虽然克拉文每年夏天和冬天,都会跟随父亲大人返回玫瑰山谷的狮子堡居住一段时间,但是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些使女们传说的玫瑰武士。那里的人和昔日城伯爵堡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克拉文喜欢玫瑰山谷,那里有鲜花草原和梦境谷,还有溪流,岩石山脉,各种猴子和野兽,白屁股的瞪羚。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哥哥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熟悉的家,虽然父亲大人和妈妈都没有离开,但是克拉文越来越害怕,他发现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家里安全,又人来人往,而且卫兵和骑士们很多,现在卫兵少了很多,伯爵堡四周的高墙上巡逻的护卫也稀疏了。他早上在餐桌上听见父亲大人说过,跟随吞拿哥哥一起出发的艾瑞克戴恩骑士和威曼骑士,回不来了,他想起威曼骑士带他钓过鱼的,还在亨伯特亨伯特之前教他跑步和冲刺,教他用短剑的,听说他再回不来了,克拉文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若有所失,伤心的感觉,这个曾经笑着,满脸胡子,嘴里有大蒜和酒味的叔叔再不会像以前一样出现了,克拉文很害怕,害怕吞拿哥哥和麦克白哥哥也不回来了。
威廉总是说他什么都不懂,是属于班杰明学士说的,大脑栓塞型的笨蛋,克拉文觉得威廉才是个笨蛋,威廉根本不敢和他玩国王象棋,自从上次对垒连输了六次以后,威廉现在看见国王象棋就抓狂,那才是班杰明学士说的条件反射,一看象棋就刺激运动神经,跑的比兔子还快。
克拉文看不见麦克白哥哥的影子了,终于也累了,他正想找妈妈去看亨伯特跳绳,威廉和米莎又跑上来,指着东边,叫大家看那燃烧的天空,一条着火的巨蛇横穿天际,正慢慢飞过。克拉文觉得这壮丽雄奇的景色美丽绝伦,他痴迷地望着,连妈妈被威廉他们拉走也没有发觉。
席可法家的孩子中,克拉文是对艺术品非常敏感强烈,这一点连艾慕黛都留意到了,她发现幼子对雕塑和色彩,对几乎所有的异常的东西,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痴迷,他显示出狂热般的好奇心。艾慕黛也认为克拉文是孩子里面,相同年龄段里,显示出卓越智力的,她也告诉过丈夫,小克拉文也许是孩子里面最聪敏的。
艾慕黛看见克拉文沉迷在奇异的天文景观面前,按照巫师的说话,这又是一个新的天兆,她知道克拉文这样子会持续很久,于是嘱咐了一名使女,让她陪着克拉文,自己先回房间去了,她有太多的事情要理头绪,还要去藏书塔翻一些记录,席可法家族丰富的藏书和卷轴,可能会对她有点帮助,她现在后悔幼年的时候没有在巫师塔里把那些卷轴都背下来,谁会预料到未来呢。
克拉文望着燃烧的火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起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他又感觉到左胸像着火一样发烫,最近这种现象经常出现,有时候在晚上,有时候白天,甚至吃饭的时候,克拉文干脆不去理睬,他知道肯定是自己左胸那奇怪的文身造成的,几个兄弟都有,妈妈说那是一个标志,标志克拉文和吞拿他们是亲兄弟,这说明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面临这样的情况,他以为自己的哥哥们和米莎姐姐也一样,他们都挺好,那自己也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克拉文这样想想,就不把它当一回事情了。
在脑海中联想出来的东西越来越清晰,克拉文眼前虽然还没有出现幻觉,但是他能感觉出天空中那火龙有种悲壮无比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到他,他隐约觉得天空中的景色像是一幅画,那血色的天幕里,似乎有一个人在受难。这就像是一个画手在纸上落笔开始他的创作,克拉文越看越像一幅画,于是他忍不住寻找着每一个朦胧的线条和烟雾的轨迹,来丰富自己的想象。哦,这里是他的胸膛,被周围的人们撕开,他正在痛苦的惨叫,前面有几个**裸的身体,还有不少是女人,他的身后是一个镜子一样的深渊入口,那里应该是地狱……克拉文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烫,脸上就像着火一样,猛然一惊,这幅图就像是一张准备吞噬大地的恐怖血盆大口,他悚然觉醒,浑身的热潮像海潮一样退去,再定睛望那天幕,却再也看不出刚才的地狱景象。再聚精会神,投入注意力去看,觉得又像另一幅画,飓风和摇晃的城堡,还有无数闪电在周围,但是这画面给他的感觉不强烈,几乎没有坚持几秒就消失了。
克拉文满腹狐疑,他觉得太奇怪了,又刺激,又有趣,这种感觉就像吞拿哥哥他们猎鹿,或者是追逐野兽,有种新奇的探险和征服感。
他的视觉可以抓住这不断变化的火烧云般的天空,可以创造出各种丰富的想象,可以幻想天幕正在讲述一个神奇的故事。也许,天空中的景像只是似真似幻的一条火龙,它距离大地太遥远,任何人都可以把它幻想成任何一幅图。克拉文脖子都酸了,他决定下次再来玩这个游戏,现在,他想休息,又想去玩国王象棋。
他发现妈妈不在身边了,伯爵夫人的使女耐心等在一旁。他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使女受惊一样发现他“醒”了,慌忙跟在后面,叫着克拉文的名字,让他小心摔交,克拉文觉得很好笑,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认为,小孩子跑的时候,一定会摔交呢,克拉文于是跑的更快了。
当他觉得自己像阵风一样冲过小书房,快要到走道上的时候,他听见窗户外面有人说话,那下面是家族小教堂的中殿,虽然克拉文和他的兄弟们都不信奉泰神教,但是有不少卫兵、领主和家臣是泰神教徒,于是红衣大主教派来了修士伊格提尔,他是伯爵堡的小教堂神甫,总喜欢用手抚摩人们的头顶。
克拉文靠近窗户,外面的交谈声听着很清楚了。
“先是狼群伤人,然后又是王家学院的老院长遇害,现在天上还出现可怕的火球,到底发生什么了,会不会烧到城里来呢,我真想跑回乡下去躲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别发傻了,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昔日城,外面多乱啊,你不知道外面很多地方都在发洪水和地震吗?昨天晚上,马夫吉米的一个亲戚来投奔他,听说他们老家,整个村子都被泥巴埋了。”另一个女人说道。
“就是啊,外面还在打仗,我还听说会有很多难民会住进城里来,外面又有土匪,又有狼群,还有洪水,现在出城简直是活不下去呢。我看呆在这里最安全,有食物还有军队保护,如果伯爵的堡垒都危险了,那其他地方就更完蛋了。”还有个女人附和道。
“看你们很轻松的,难道你们看着那天上的火球不害怕吗?”
“我们瞎操心是多余的,这些事情就交给自由议会的大人们去吧,伯爵他们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我们就是把夫人他们的午饭准备好就行了。”
“我是担心乡下的家里人呢。”
“我的家里人都在玫瑰山谷,那里好象很安全,你是南面卫水镇来的吧,那难怪了,只能祈祷你家里人都平安了。”
克拉文听着,知道她们可能是几个佣人和厨房的帮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妈妈的使女跟来了,他蹦蹦跳跳跑进走道,这是条悠长,有点窒息的青石走道,克拉文一直觉得这是伯爵堡最神秘的一段走道,每次穿过这里,都感觉像在一个千年墓穴的底下穿过,有种悠久沉重的感觉,好象两边墙壁里,能传出很多年前的声音,如目睹席可法家族历史的见证者在耳旁低语。
今天一个人穿越这里,更是感觉这种想象特别清晰,克拉文甚至觉得两边墙壁上浮现出一排一排戴着深蓝色头罩的男人,他们默默注视着他,他们的头顺着他的移动慢慢转动。这些男人像是画册里的魔法师,却在腰间背着木头盾牌。
火炬的火焰忽起忽落,走道里似乎穿过一阵风,克拉文的影子在地上摇晃着,两边墙壁上的人影却没有受影响。克拉文兴奋又害怕,但是还没有被吓倒,他的心里,总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会仅仅有他们存在,他相信所有的城堡,石头,岩石,镜子和河流中,都隐藏着一些和人类不同的东西,它们有时候会出现。
如果克拉文把这些想法告诉别人,大多数人都会像他的哥哥,比如威廉那样,觉得他还没有长大,是小孩子标准的胡说八道,索性他就不告诉别人自己感觉到什么和看到什么,偶尔他会告诉妈妈,令克拉文高兴的是,妈妈好象总是相信他的。
“你们是席可法家族以前的卫兵吗?”克拉文对着那些影子问道,声音在空寂的走道回荡,没有回音,但是余音使克拉文觉得自己对着一口深井喊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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