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亚看见狼人出现的时候,他们都绝望了,他们都曾经见过自由议会中,乔治桑展示给众人看的那面板甲,他们知道这次真的要糟糕了。周围莱文家的骑兵们都失去了战马,他们很多人盾牌都失去了,现在双手举着宝剑,没头没脑的乱砍着,阻止靠近的狼群,他们都猜出来,如果席可法家的方阵现在开始防守,也许能坚持到日出的时候,如果他们继续前进,三头可怕的狼人会挡住冲出来的骑兵队。少女路加尼亚潜意识中认为,万一席可法家的那头幼狮,吞拿真的倒在血泊中,那席可法家的士兵们一定会防守甚至撤退,那……一切就完了,她和莱文家所有人,全都要死了。
“吞拿席可法,救救我们!”路加尼亚用凄绝悲婉的哭声大叫道,叫完又放声哀号起来。
吞拿带领的骑兵队已经冲过一半的路程,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少女路加尼亚的哭求,他想的是冲到勃罗司谷男爵那里,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冲回自己家族的步兵方阵。“昌……唏呖呖”,他听见彼德那独具特色的响尾弓弦,带着死亡的颤音,从身后炸响了,这无疑是一个惊雷,吞拿明白,彼德放出夺命箭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发生了,那就是狼人扑过来了!
果然,三头凶悍的狼人同时扑向吞拿骑兵队的后侧,其想截断骑兵队退路的意图不言自明。彼德在它们刚刚移动,便对着其中最强壮、最危险的黑棕银牙狼人射出了响尾箭。
响尾箭后,跟着“风云雷电”四只不同尖啸音的雷霆箭,彼德的四名贴身游侠,几乎和首领同时射出利箭。
所有人都听见彼德的响尾箭刺进黑棕狼人胸膛的闷声,响尾箭足足射进去一尺!四只雷霆箭也接连射中目标,分别在小腹和胸膛,黑棕狼人顿时一个跟头翻倒地上。这时候,所有流亡地的浪人们,才在游侠的指挥下,近六十只划过空气,发出尖哨音的利箭如雨般飞向倒地的黑棕狼人。
利箭无一例外,全部射中目标,此刻,那狼人已经和一只刺猬一样,席可法家的不少步兵都欢呼起来,随即,这欢呼声立刻被倒吸冷气的声音代替,因为那翻倒在地的黑棕狼人颤悠悠爬了起来,昂首长嗥,这一声长嗥似乎把力量和生命又带回它的身体,它把头转向步兵方阵里的方向,两只眼睛真的燃烧起来,冒着余烬般的红烟,用利爪拔出胸膛里的一把羽箭,大吼着,像头狂奔的棕熊,扑了过来。
瓦雷利亚看见狼人扑向骑兵队,也看见彼德引开了一头狼人,他用眼睛示意身边的另外三名高级护卫,同时对着骑兵指挥官汤麦斯爵士道,“拜托了。”
汤麦斯爵士咬着牙点了下头。瓦雷利亚立刻冲出骑兵队,带着另外三名高级护卫迎着两头狼人冲过去。
瓦雷利亚在骑兵队冲出步兵方阵之前,对另三名高级护卫说过,“到危急时刻,你们帮我阻挡狼人,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吞拿大人有足够时间返回方阵。”席可法家的高级护卫虽然知道此举等于送死,但是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有个护卫还笑称,四名护卫对付三头狼人,多了一个,明摆着是欺负它们呢。一旁的汤麦斯爵士听着喉咙都哽咽了。
吞拿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率领骑兵队和莱文家的幸存者会合后,立刻帮助汤麦斯集合队伍,首当其冲,率领骑兵队向左旋转,骑兵队即将冲回方阵,吞拿突然看见狂人等六名骑士脱离骑兵队,向狼群扑去,他才惊讶看见瓦雷利亚等护卫正在和两头恐怖狼人鏖战。
“吞拿大人,吞拿大人,请进入方阵!”席可法家的两名家臣恳求着。
吞拿眼里冒着火,对着汤麦斯大叫,“是你命令瓦雷利亚去阻挡狼人的吗?我是奇怪为什么骑兵队没有被攻击,原来你派他们去送死?”吞拿大吼着,跟着六名身穿重铠的骑士扑向狼人。
吞拿一眼已经洞查整个战场的局势,彼德带领着流亡地的浪人们,不知道已经齐射了几次,那个被步兵方阵强行阻挡的黑棕狼人全身变成白色,依然还凶狠的一爪接连一爪把步兵的盾牌抓的粉碎,但是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况且彼德射瞎了它一只眼睛,它随时可能倒下。瓦雷利亚他们却非常危险,他们的坐骑都已经倒在血泊中,此刻四名护卫正背靠背用盾牌和配剑拖延时间。
吞拿跟在家族六名骑士后面,骑士们都摘下了战马后面的冲刺长矛,六只长矛对准两头狼人,三匹战马一队,狂人阿古斯弗斯特将头盔的面罩放下,冲在最前面。吞拿催马狂奔,他听见背后紧跟着是密集的马蹄,回头望去,居然是刚刚护送莱文家的士兵进入方阵后,席可法家族的骑兵掉头在汤麦斯的指挥下,又冲出来了。
吞拿高举狮牙剑,再次沉声嘶吼,“玫瑰狮子!听我怒吼!”
狂人阿古斯弗斯特的冲刺长矛刺偏了,刺在狼人旁的一头巨狼身上,立刻断裂,狂人刚抽出宝剑,他和坐骑被那头冰雪狼人一爪抓翻,连人带马横滚了出去,旁边的狼群立刻扑过去。
“三名骑兵,跟随我救助阿古斯骑士,其他人保护吞拿。”汤麦斯命令道,带三名骑兵,挥舞着宝剑,想利用战马的冲击救回狂人。
吞拿前面的几名骑士,有三名把冲锋长矛刺中目标,一柄长枪把冰雪狼人从侧面刺了个对穿,而那骑士也被狼人一爪打翻在狼群中,正胡乱挥舞着宝剑,转眼已经全身是血。
吞拿的宝剑砍在那头狮棕狼人的右肩上,几乎把狼人的一只胳膊整个斩断,重创之下,狼人疯狂地扑向吞拿,吞拿被抓下战马,他在地上翻滚着爬起来,双手握剑,凶猛地用长剑一圈一圈轮出无坚不摧的圆弧,竟然片刻之间,阻挡了周围逼近的狼群,但是狮棕狼人不顾一切想扑过来,后面的骑兵用马队冲击都无法阻挡。
狮棕狼人纵身一跃,近十米的距离,它抱着伤臂,已经伏在吞拿前面几米处。
吞拿眼睛的余光已经看不到瓦雷利亚他们,刚才还站立四名护卫的地方,现在全是灰色脊背涌动,十几名骑士在吞拿的身后,跳下战马,他们拔出宝剑,取下盾牌,准备和吞拿并肩死战。
响尾箭从来没有间断过,那头黑棕狼人终于被步兵剁成肉泥。两名骑士带领着几名骑兵,正纵马绕着冰雪狼人飞舞着宝剑,不断羽箭射中冰雪狼人。
吞拿瞪着面前一双猩红血眼的狼人,他握剑在手,蓄势待发,就像面对家里那个杂技演员亨伯特亨伯特一样,但是他知道,这头恐怖狼人不会有多余的攻击,不会有无效的攻击,一旦它扑过来,或者被它一爪抓破胸膛,或者一剑劈开它的狗头。天边隐约发亮,可丛林里狼群依旧继续涌出来,越来越多。
“呜……”一声风格完全不同席可法家族和莱文家族的号角在茂密的森林里回响起来。那号角声悠长雄壮,随着黎明最开始的一屡光辉扫荡而来,从树木的间隙中冲出来,如狂风袭面,气势仿佛千军万马,浑厚低沉。
席可法家的武士们不由地抬起头,他们看见微蓝的天幕下有几头大鸟在盘旋,偶尔俯冲,俯冲的时候带着尖利的哨音。而森林里传来的号角声更加响亮,开始仅仅只有一只,不久,仿佛又有新的号角加入,一声接连一声,所有的声音汇集在森林的上空,号角声虽然低沉却如雷声般令人心颤。连战场里的群狼都被这可怕的声音震骇,它们惊慌狐疑的狼顾四望。
莱文家战士的首领,勃罗司谷男爵初听号角声不敢相信,当森林上空的鹰哨声和号角声连成一片的时候,他的眼里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这召唤千军万马的冲锋号终于被另一个更激动人心的声音掩盖,密集的战马铁蹄声和金属盔甲的碰撞声,庞大的马队才能发出的粗声粗气的鼻息声,一个更加嘹亮的战号在森林里被人叫起来,“为铁蹄堡而战!为欧文男爵而战!”
吞拿并不理会身后和周围的喧闹和号角声,他只是全神贯注盯着对面那重创的狼人,他知道,这头狮棕狼人随时将发动雷霆一击,这是誓死一搏,能否从这巨兽爪下逃命,全在此时此刻。
狮棕狼人猛然腾空跃起,吞拿向后退步,一声低吼,迎着狼人,双膀用力,那狮牙剑对着扑过来的狼人一记华丽又凶猛的死亡之弧。
三只强劲划过空气的飞枪比吞拿的宝剑更快,接连命中半空中的狮棕狼人,力量之大,竟然将全力跳跃的狼人射落在地,狼人翻倒在地,还没有挣扎起来,至少十几杆沉重有力的飞枪轮番刺进它的身体,一个小队,二十名全身锁甲的骑兵从目瞪口呆的吞拿他们身旁冲过去,他们全是手持略带弧度的马刀,当他们如风一样从那狼人旁袭过,只剩下一头乱刀砍死的狼尸,上面深插着近二十根铁枪。
森林里源源不断冲出一队又一队骑兵,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用飞枪投射,然后用马刀挥砍,所有骑士的肩膀上都挂着紫色披风,披风上的徽章是一座城堡,城堡前一名骑士高举长枪,跨下战马人立而起,如迎风长嘶。
“铁蹄堡的五百铁骑兵!欧文男爵的铁骑兵来了!”莱文家族的战士雀跃的高呼着,“铁蹄堡万岁!我们得救了!”
欧文男爵和长子大漠汉姆率领近五百名骑兵到达,击退狼群,冰雪狼人重伤后逃之夭夭,恐怖角森林东方,天微微发亮。
吞拿长剑入鞘,他已经看见瓦雷利亚的盔甲,他和几位护卫同伴躺在前面的空地上,那席可法家族的罩衣被血浸透,玫瑰狮子已经变成血狮子。
吞拿身后的战士同情地望着这个伯爵长子,席可法家族的军人都知道瓦雷利亚对于吞拿意味着师长和好友。
吞拿内心忧伤,他不敢相信,他口里喃喃自语着,“再坚持一点时间就可以了,瓦雷利亚,你为什么?只要再坚持一点点时间,你就能和我们一起了,为什么?”
倒在血泊中的瓦雷利亚突然抽搐了一下,吞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住了。
瓦雷利亚的腿继续在抽搐着,随即,他非常非常缓慢的挣扎着想爬起来,而且他旁边的几名护卫都缓慢翻动着身体。
吞拿和众人都大惊,“瓦雷利亚,你们……”
瓦雷利亚破口大骂着,“混蛋,是谁给了我腿上一箭?彼德这个混蛋是不是?”
另外几名护卫也破口骂着,“我腿上也中了自己人一箭,流亡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王八蛋啊。”
吞拿惊讶地望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流亡地的浪人们,他又惊又迷惑,问着彼德,“到底怎么回事?”
“当狼人放弃攻击他们的瞬间,我就叫我的贴身游侠用麻药射倒了他们,他们不倒下,我们如何能齐射包围他们的狼群……”彼德做了个非常遗憾的动作,“所以……”
“混蛋……”瓦雷利亚不领情,恶狠狠地骂道,“彼德,你真他妈的混蛋!”
众人一方面清点伤员,一方面由勃罗司谷男爵引见,吞拿诸人感谢及时赶来的欧文男爵和其长子大漠汉姆。
莱文家族的军人损失惨重,战马几乎全部被咬死,骑兵损失近三十名,还重伤几名,剩余所有人都轻伤。席可法骑士牺牲两名,骑兵战死六名,步兵战死十名,还有十几人受伤。琴痕堡仅仅有一人幸免,路加尼亚罗伊男爵,那个栗发少女,其他人全部丧命。
吞拿命令军队立刻起程,他甚至不愿意多看路加尼亚罗伊一眼,勃罗司谷男爵想安慰少女几句,却长叹一声,满怀心事,闷闷不语了。路加尼亚也沉默跟着他,一言不发。彼德饶有兴趣的骑着马故意在少女前后转了两圈,但是最后也没有说话,追着吞拿去了。
彼德随着吞拿同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丫头的眼泪,陪葬了近六十名军人,吞拿,小心她哦。”
吞拿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谁也不想这个结果的。”
彼德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如果我们流亡地有这样的人,我会把她扔进森林喂狼。”
骑士们的后面,莱文家的几个幸存者正用怨恨的眼神瞪着栗发少女路加尼亚,罗伊家的路加尼亚无声的抽泣着,她依旧紧跟着勃罗司谷男爵,又害怕又惶恐,却不敢离开半步,偶尔,她会不由自主打个寒战,全身抖得像快要落在地上的枯叶。
队伍不久出发,当大队人马穿越恐怖角森林,阳光已经照耀原野,一片辽阔大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出了森林,小路渐渐变宽,翻过几座丘陵,大道的尽头,就是目的地,琴痕堡近在眼前,那朝霞如火,琴痕堡屹立在眼前,背后森林里狼群长嗥声依稀可闻,荒野和萧萧秋意依然肃杀,寒意刺骨,但是,琴痕堡巍然屹立,队伍继续前行,还有几里路程,琴痕堡里面冲出一队骑兵。
“是我的姐姐路加尼亚罗伊吗?”对面一个带着童音的声音问道。
少女路加尼亚罗伊自言自语道,“是我弟弟,阿德。”
对面一个胳膊包着绷带,体型瘦弱,身材和路加尼亚相仿的少年骑马出来,对着吞拿他们叫道,“路加尼亚妹妹,是你吗?”
“是我哥哥,是我哥哥,他还活着!”路加尼亚罗伊不敢相信的叫着,她从后面骑着马冲了出来。
“威灵顿哥哥,是我!阿德!是我!”少女路加尼亚罗伊哭着跳下马,大叫着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