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应是初秋的,屋内不见炭火烧着,却温暖如春。
小姑娘眨了眨那一双杏眸,却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惹得她下意识便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该死的景尘!”
她咒骂一声,想以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只是手方一用力,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小姑娘这才忆起,她的左手腕亦是伤了的。
“那个该死的景尘!”
于是,她又是一声咒骂。
好在被救的及时,她的右手腕还是幸存的。
将全身的重量俱是压到了右手腕上,小姑娘终于艰难地坐起了身。
她低眸,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依然是那身绣着流云的裙衫。
接风宴的翌日,她便身着这裙衫,白日里去了浮云阁寻那美人,夜间回了随风院,却恰巧撞见钟锦媛与宇玄宗的某个弟子私会,之后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却有碰见了才回随风院的钟荀谌与轻云,一日也算是忙碌,终于躺上了榻,那绝夜沉却又来了。
还好死不死地给她带来了几根白骨。
叫她在凌哲面前百口莫辩。
对了,绝夜沉。
他带来白骨的那夜,整个人脾气随和得不像话。
当时小姑娘便察觉出了异样,只是并未再往深了想。
然事到如今,她却不得不多想了。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告发信,出现得恰到好处的白骨,景尘毫无缘由的诬陷,还有那莫名其妙的伏魔金针……
这一切,都来得如此巧。
仿佛在编织一张大网,而网中之物,正是她钟锦初!
怎么回事?
小姑娘深深地蹙起眉。
若当真如此,又如何解释最终是绝夜沉于危难之中救了她?
不!
小姑娘又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是绝夜沉救了她!
那时,苍穹中蓦然传来一声怒吼,正是这声音,阻止了景尘的第三根金针。
那声音,小姑娘分明再熟悉不过了,是绝夜沉不错。
后来出现在小姑娘双眸中的身影亦是很熟悉,也很像绝夜沉,然而……
那不是绝夜沉。
绝夜沉向来一身墨衣,相识已有几十年了,小姑娘从未见他穿过旁的颜色。
可那时出现在小姑娘视线中的那人,却是一袭红衣。
似火一般娇艳的红……
还有如瀑黑发……
以及额间一抹花钿……
那人是白离仙尊!
为何?
落入耳中的分明是绝夜沉的声音,映入眼中的却是那美人的身影?
小姑娘许是想得多了,脑中反而一片混乱,更不断有刺骨的疼痛感从额头与左手腕的伤口传来。
她俯下身,蹲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缩成娇小的一团,双手环抱住自己。
那两个血淋淋的伤口早已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了,只余下雪白的细布捆在其上,小姑娘不知道,细布之下,是否还是那两个瘆人的小洞?
她也不敢想。
只能闭上双眸,紧紧抱住自己颤抖的身躯,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旁的。
绝夜沉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小姑娘这副虚弱的模样。
他轻声走上前,缓缓靠近那小姑娘。
小姑娘却始终垂着头,只将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他,却对他的靠近毫无察觉。
绝夜沉藏在面具下的双眸虚眯,薄唇动了动,却又合上,终究还是未有出声。
小姑娘却对这一切依旧是未有一丝反应,她紧紧阖着自己的眸子,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不要去想,然而那金针入体的记忆却仿佛于她心中扎了根,她越是不愿去回忆,那记忆便越是叫嚣着、肆虐着,发疯一般地揪扯着她的心,让她无论如何也忘却不了。
更何况,剧痛还不断地从她伤口传来,遍遍提醒着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
她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事情会突然演变至这一步?
她虽是花妖,却从未修炼妖术,更未曾接触过什么邪功,她体内怎会有魔气?
她什么都不知晓!
她尚且什么都不知晓!
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忘却了?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含泪的双眸正好对上了一张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光芒的银面具,银面具遮住了绝夜沉的大半张脸,甚至他的双眸,亦是掩盖在面具下的。
只露出半截挺立的鼻子,一张暗红色的薄唇,和刀削般的下颔。
小姑娘张了张唇,以颤抖的声音缓缓唤道:
“绝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