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视你,你这个肮脏的贱婢!”
李月华的一番话正触动了元兰内心深处最不想揭开的自卑,她猛地回头,登时珠玉就发出好听的碰撞声,可元兰如今毕竟是旧朝的公主新朝廷的德妃。
只见元兰仪态万方地俯视李月华,眼神依旧冰凉,她轻笑道:“贱婢也好过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丑八怪,放心,我会在殿里摆几面大镜子,让你每天可以孤芳自赏,我高贵的殿下。”
元兰带着香气走了,正如她说过的那样,她果真给殿里放了几面大镜子,方便李月华可以每天欣赏她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了,李月华晚上躺在冰凉的地上,盯着黑乎乎的房顶,默数到底从自己脚下溜走几只老鼠;白天呢?白天可以爬出去听风的声音,顺便把自己身上那些虱子捉一捉,两个大拇指甲盖儿对着一磕,这些吸血鬼就死了。那我呢?什么时候死?
听说水是世上稍微干净的东西了,如果在水里死了,那么会不会稍微让自己舒服点。李月华忽然想试一下,她慢慢地往井子那儿爬。这是一口古井,从边上裂开的沿儿就能看出来。
头伸进井子,一股沁凉之气立马迎面扑来。井里的水面上飘着些枯枝烂叶,井壁上长着绿幽幽的藓,想来也是年岁已久了。李月华抚着自己肿胀的脸,看着自己的在水里的倒影,一滴泪打破了井里亘古不变的宁静。这辈子就毁在这儿了,再见,大明宫,这个生我养我,滋生阴谋和权利的地方。
下辈子,我李月华不再相信任何人,只为复仇而生!
正在李月华往井里爬的瞬间,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你要是死了,李氏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说话的是谁?按照本能,李月华应当回头,可她此刻竟然将头垂下。女孩眼睛闪烁着惧怕,她想要爬回脏臭的殿里躲起来,不让人看见这张可怕的脸。
谁知那人竟自顾自说道:“元兰那小贱人暗中留您一命,仿佛是惦念昔日主仆之谊。可在奴才看来,这贱人心肠歹毒,分明是折磨您,哎,可怜哪。”
元兰做事滴水不漏,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他自称奴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月华一回头就看见个中年太监,他身量中等,面皮白净若女子,看样子还算敦厚老实,可他那番话着实透着城府。
那太监看见李月华沟壑纵横的烂脸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他从容地下跪给李月华磕了个头,薄唇微微一勾便露出个极温暖的笑:“公主,奴才姓张,已经在这殿里偷偷护着您十来天了。”
十多天?怎么之前竟没察觉到有另一个人存在,可见这姓张的太监着实可怕。
毕竟女儿家怕羞,李月华将残破到没几块完整布的衣衫往上拉了下,这个动作被张公公看见,张公公会意一笑,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快走几步过来将女孩紧紧裹住。
李月华下意识往开推张公公,她一生尊贵,即使到了如今这地步,昔日的小动作也难改了。谁知张公公仍是面不改色,他只道:“公主可愿离开大明宫?”
脸上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痒的厉害,李月华不敢使劲儿挠,她怕挠烂了会让伤口继续化脓下去,所以只有拿指甲背蹭几下解痒。
“怎么离开?”李月华忽然咯咯发笑,她推开张公公往殿里爬,吃力地气喘吁吁:“这,这是她新想出的新花样儿羞辱我?回去告诉她,我每天诅咒她和姜铄不得好死。”
张公公站起来叹了口气,也是,公主现在已然处在绝望边缘,她或许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奴才每日寅时会拉香车出宫,委屈您藏在车里,到时奴才自有主张。”
李月华白了张公公一眼,那惫懒高傲的样子分明告诉对方:我李月华根本不相信你,你就是个肮脏而又无聊的骗子。
李月华感觉自己的精神头越发的不好了,她好困,她要赶紧爬回那个臭窝,她不想见人,为什么?因为她怕吓着人家了。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身后张公公突然颤抖着声音念出一句诗,他见李月华听了后身子一震,不动了,张公公走到女孩身边蹲下,温柔抚着女孩的头发道:“那个人给你取名为月华,是从这里来的。”
李月华猛地回头,她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张公公,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缘故,你究竟是谁。”
张公公抹去眼里的泪水,他双眼迷离抬头看着远远的蓝天,仿佛在思念着某人,只听他轻声道:“我爱他,为了他,我拼死也要把你救出去。”
怎么会这样!李月华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她看着阳光透过残枝败叶洒向人间,真是好笑。
张公公说为了那个人,可那个人是谁?是父皇啊。小时候她见父皇一遍遍地练字,写的正是这句‘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他写着写着就会哭,哭的像个孩子般。
小李月华问父皇为什么要哭,父皇把写好的字揉成团烧了,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想他了。
这么多年,李月华一直以为父皇嘴里的那个她是个女人,也许是母后,可即使不是母后也应该是父皇曾经真心喜欢过的女子。
好笑啊,李月华现在才知道,那个她竟然是个太监。更可笑的是皇帝赐名,竟然是想念那太监的缘故。
张公公见李月华的脸不阴不阳地透着自嘲,他叹了口气:“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讲,”
“别说了,我听着恶心!”李月华忽然厉声打断了张公公的话,瞪着眼睛冷冷道:“我看你究竟怎样带出大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