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都咋来的,该不会从你才是被包养的那个吧。”
有人搭话:“所以到底怎么来的啊?”
女人笑出了眼泪,说:“她看我一眼,特别理直气壮。说包是假的,衣服是租的,车钥匙是模型,就连那餐特别贵的饭钱,也是偷了他爸的卡,愣是要装逼给刷上的!后来她爸说算了,她拗的跟头牛一样,非要拿一个月的工资还她爸,自己又是个月光族,那个月吃饭全靠蹭饭,天天抢我碗里的菜吃。”
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要是我能回到那个时候,我天天好吃好喝的给她灌。再也不护着碗里的菜了,都给她,全给她吃。”
情绪这个东西是可以感染的。见她哭了,桌上也有其他人也跟着哭,说:“上个星期她去学游泳,如果当初我能早知道,我死也要拦着她学。能什么能啊,学会了游泳,好死的更快么。”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
这四个字恐怕是世界上最奢侈的四个字了。如果当初盛钰知道此一趟有去无回,他肯定也是,绑也要把廖以玫绑到隧道里。
然而如果当初这个假设,显然不成立。
左子橙也在一旁肩膀耸动,盛钰抽了张纸丢到他膝盖上,哑声安慰:“别哭了。”
左子橙愣愣抬头:“啊?我没哭啊。”
盛钰说:“那你跟个蛆一样扭什么扭。”
左子橙不计较他把自己比成蛆,拉高围巾说:“我觉得有人可能认出来我了。我害怕啊,你还要待多久,一小时我就跟着待,你要想坐一晚上,我就走了啊,不能待下去了。”
他冲靠门的位置努努下巴,“帮我看一下那里,有几个人盯着这边,看看是不是来者不善。”
盛钰无语说:“你搞得比我还像流量明星。”
顺着左子橙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压根就没有人盯着他看。那几个人只是刚刚好身体冲着这个方向,在对一个发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说话。
几人都面带笑意,大声寒暄。
仔细听了听,是在谈商业上的合作。
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是廖以玫爸爸,也许是合作谈的很成功,他笑着扶住身旁的椅子把手,腰都笑弯了,半晌直不起身子。
盛钰低声说:“没人看你。那边是小美爸爸,好像在跟人谈生意。”
“我就说他谈笑风生吧。”
左子橙唏嘘一句,拿手机屏幕对着盛钰,说:“你来这边的事上热搜了。有人认出你经纪人的车,完了还拍到你进这栋楼的视频。现在楼底下挤着很多粉丝,倒也没乱,就一直在底下等着。好多人都说自从二十一层楼出现后,你在公众视野里就少了很多,粉丝都说担心你。”
盛钰:“……”
他这才想起经纪人还在楼下等着呢。估计都等了个把小时了,竟然催都不催。
再抬眼看的时候,廖以玫爸爸已经离开了原来位置。想起经纪人说过的,说她爸爸想见自己一面,盛钰也没犹豫。
又听了一会桌上的聊天内容,气氛越来越消沉,他就没有再听了。而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左子橙连忙跟了上来:“怎么,待不下去了?”
盛钰说:“不是。想去看看小美爸爸。”
左子橙点头:“本来觉得她爸要是太伤心,好歹安慰几句。现在觉得不用安慰了,人家公司上市开心着呢,不过见还是要见的。”
盛钰吐槽说:“你怎么说话老是带刺。”
左子橙说:“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他都不伤心的,我都伤心,刚刚在楼梯道抽烟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小美爸跟个没事人似的。我要是死了,我巴不得熟悉的人在我坟前哭个三天三天,我爸妈也必须哭。不然我得从坟里爬出来,警告你们:都给我哭,别省着眼泪。”
盛钰好笑的看他一眼,爽快答应:“行,等你死的时候我保准哭个三天三夜。”
左子橙说:“也行。憋着不好,会把自己憋坏的,看你们哭一场,自此身后事就烟消云散。我也就能安安心心的离开了。”
盛钰:“……”
他是真的没想到,左子橙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答复。原本还觉得他的话有点幼稚,现在听听他的看法,盛钰觉得还真不能说他幼稚。
这个想法成熟的可怕。
就好像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然后去坦然接受这个最坏的打算,没有一点点抗拒。
开玩笑的心情瞬间褪去,盛钰抿唇说:“你不会死的。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
左子橙笑道:“废话。我就打个比喻你还当真了,放心,我就是死,也非要死在你后面。要是遇见了什么危险,记得保护你橙子哥哥啊,我肯定躲你后头,躲你防护罩后面。”
“还橙子哥哥,橙子叔差不多。”
一边聊天,一边朝门外走。可能以为两人要离开葬礼会场了,一个手臂上绑着黑条,眼眶红彤彤的小女孩上前,胆怯开口。
“是盛哥哥吗?”
左子橙说:“是,还有橙子叔。”
那女孩不理会左子橙,拿小兔子一样的通红眼神看着盛钰,说:“我二叔在侧室。”
一听‘侧室’这两个字,两人皆一愣,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慌乱。他们刚刚去过那件摆放了遗照的房间,那是主室,旁边就是侧室,当时房间门是锁着的,问了一声才知道棺材摆在里面。
门都锁着,他们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要求进去,都只是上了香,就离开了。
然后没有猜错的话,小女孩口中的‘二叔’,应该就是廖以玫的父亲。
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来这边的时候,正室还是一片压抑。顺着侧室屋门进内,里面只有一个人。
他长久的坐在棺木旁边,手上捧着保温盒在吃。也没搭配酒菜,就吃着干巴巴的白米饭。听见有人进来,廖父回头看了一眼,迟钝的抹了把脸,对着棺木笑道:“朋友来看你最后一面了。”
盛钰眼眶一下子发热,鼻子也跟着微酸。
他几步上前,跟着蹲坐在棺木旁边,说:“听说您和我聊聊,是想问副本里的事情吗?”
廖父将保温盒放下,看着饭盒里的米粒,说:“那些事胡小子都告诉我了,他昨晚来过,陪我坐了一晚上,也说了一晚上。具体细节我也都知道,不敢再听你说一遍。”
盛钰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胡小子’指的是胖子。最终胖子还是来了,而不是选择蒙蔽自己。
想了想,他说:“那您……”
话还没说完,廖父忽然哽咽,又是强笑着想抹掉眼泪,却越抹越多。眼泪掉到保温盒里,他慌忙的拿起保温盒,扒饭吃,挡住哭的丑态。
廖以玫跟他爸爸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又拗又倔,哭的时候都要在人后哭。
左子橙可能明白自己误解廖父了,一声不吭的坐到廖父对面,埋着头不讲话。
许久之后,廖父才重新平静下来。
“在小辈面前丢脸了。”
他扯动下嘴角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小声说:“我是想当面问问你,刘伟杰是不是故意拉下阀门开关。前几天他来找我,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有难处,想要我出面帮他说说话,希望大家不要再骂他了。”
听到这里,左子橙终于忍不住。
他想开口骂,但是顾及身边的棺木,最后还是没有能骂出口,脸色一下子全阴。
他不在场,没有发言权。
但是盛钰是在场的。
沉默了几秒钟,他低声说:“这些事既然胖子已经告诉您了,那您应该已经问过他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盛钰心里还在想着。以胖子的性格,绝对会添油加醋说是‘故意的’。当然刘伟杰也确实故意拉下了阀门开关,这一点不容辩驳。但他就是想问问,胖子怎么说。
廖父脸色有些惨白,嗓子也许是哭太久了,声音变得嘶哑:“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一定会报仇。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我不敢想他会做什么,我也不希望仇恨让他害了自己一辈子。”
盛钰:“……”
他好像懂了,胖子已经不在意刘伟杰是否故意,反正都拉下了阀门,那就必须死。
左子橙就在旁边,想来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似乎在感叹什么。又看向盛钰,心道:“这是个会糊稀泥的。”
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说话肯定是要负责任的。他以为盛钰会说‘我不确定’、‘我没看见’,以及‘我也不知道’。三句话一出口,就能完美的将自己择出来,不受这次的社会事件影响。
但很显然,左子橙又要惊讶了。
盛钰冷静说:“他没有难处,他就是故意的。请您不要听信他所有的辩解,也请不要原谅他。”
一言出,满室沉寂。
廖父像是解脱了一般,哽咽开口:“那就好,那就好,我不原谅他……”
离开三楼,楼下果然堵了很多粉丝。各个神色忧虑,安安静静的在原地等待。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一起走了,左子橙也没让盛钰难做,忽然勾手将盛钰脖子往下压,笑道:“行啊乖宝宝,态度刚到我都有点害怕。你们都变了,你变了,胖子也变了。”
盛钰一时不察,被他压的弯腰。
“哪里变了啊?”
左子橙笑的更开怀:“当然是变得更让我喜欢了哈哈哈哈!!!”
盛钰无奈的看他一眼,眼见着已经有粉丝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他连忙推开左子橙。
优先向前走几步,玻璃转门外是无数的粉丝,她们纷纷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看着盛钰。很多人想靠近,最后都只是站在原地。
有人低声安慰:“哥哥不要难受……”
嘴里说着不要难受,粉丝们倒是自己先哭了起来。众多悲戚哭声的环绕中,盛钰抬眸,十分平静的看了眼天色。
漆黑一片,无星无光。
也许就像左子橙说的那样,他们全都变了,变得更适应于左子橙曾经所说的那套食物链法则:只有走到最上端,才能亲手点亮这片失去光亮的天空。
移开视线时,盛钰更加坚定。
他要走到最上端,要拿稳自己的卡牌,也要戴稳贪婪王冠。最后的最后,更要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人。
这种惨痛,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