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章

贤妃一个劲儿笑。

    不过一会儿，贤妃恢复了一张平淡的脸，对她进行“教育”，道：“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地盘，我们现在脚下所处的地方，也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让妹妹在哪儿，妹妹就在哪儿，我没有全权过问。”

    贤妃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严格意义来说，就是一个比较正经的小傲娇小闷骚。明明不想她走，偏偏拿皇上让她在哪儿就在哪儿做题。

    沈妙行不免乐了：“那我就当做姐姐也是想将我留下的，赖着就不走了。”

    ※※※

    这一赖又是赖了好几天。

    眼看五月已到，将将开始临近六月，康国的气候开始变暖，宫里一片“生灵涂炭”。康国主城西江，虽然地处整个王朝皇土的中心偏西的地段，但凡热起来，和北漠的感觉尤为相像。

    康国的京城原来是卫国的主城。自从江胤之的爷爷武高皇帝于三十年前一统四国，将卫国国土全部收于囊中之后，更是霸占了卫国的国土，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卫国以绵长的夏季为特色，从来年五月份开始，至同一年的十一月份，整整七个月，都是在炎热之中度过。

    如今岭南内乱，华北干旱，干旱的热潮似乎也殃及到了整个康国都来。

    至于为什么康国的老祖宗一定要留在这片吃力不讨好的地方，是有原由的。

    五月中旬，这一日，沈妙行与贤妃二人双双用过饭，按照惯例，贤妃进了佛堂参悟禅理。

    沈妙行也随她一齐进去了。

    贤妃一身冷派的作风，青衣寂寂，沐浴在最后一抹夕阳中。

    沈妙行发现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煞有介事地讲道：“贤妃姐姐，你真的好看，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看，现在金光闪闪的，好像……”

    贤妃已经习惯了她的夸大其词，平静道：“好像什么？”

    “好像……”沈妙行改口道：“没什么。”

    总不能告诉她好像布灵布灵金光闪闪的奥斯卡小金人吧。

    除了佛堂佛祖香台下供奉的馒头瓜果之类的，贤妃学了乖，防止沈妙行再发生吃佛祖贡品的行为，为沈妙行单独列了一张矮几，上奉水果吃食等，还有沈妙行最爱的甜汤。

    什么甜酒酿，红枣莲子汤，赤豆元宵汤，血糯米圆子汤，桂圆银耳汤等等等。

    沈妙行舀了其中一口红枣莲子汤，红枣香甜软嫩，莲子入口即化，炖的正是火候，一口下腹，甜滋滋的，也美滋滋的。

    她又咽了一口甜汤下腹，把嘴里的甜汤都吃干净了，突然笑说道：“佛祖面前不说虚假，其实那夜我与皇上并未发生什么。我甚至还把皇上惹生气了。否则，皇上怎么又是一连好多天都不来瞧我呢？”

    贤妃停下口中的念念有词，摇头笑道：“怎么会，皇上心系于妹妹，可能是另有打算。”

    沈妙行也想皇上是另有打算，这老虎屁股摸不得，她摸了几次，皇上生气了，生气了以后就乱咬人，问题在于皇上的打算很简单，要她主动去道歉。

    问题就在于要她道歉很简单，但是一旦她心不甘情不愿，那就困难了。

    别肖想她低头，也别肖想她认错。

    哪怕那个人是皇上。

    哪怕叫她与全天下为敌。

    沈妙行又舀了一口另外一种味道的甜汤，刚准备送进嘴里，转念一想，将舀满汤的瓷勺转到了贤妃的嘴边，道：“贤妃姐姐不尝尝么，这汤可甜着呢。”

    贤妃摇头，沈妙行几乎能猜出她下句即将要讲什么。

    果真贤妃道：“佛祖面前要诚心诚意，不可贪食。”

    既然贤妃说不吃，她也没有为难人家的意思，顾自将那口甜汤递进嘴里，品完了以后又赞不绝口，皇城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闷热了，沈妙行拿起身边的团扇子，一阵清风徐来，拂在两人的面上，都是痒兮兮的。

    沈妙行的眼珠子转到了金身佛像上，忽然想到，有些事该给一个交代了，便道：“姐姐每日诚心向佛礼佛，可知跪拜的是哪一列佛家尊者？”

    贤妃缓慢睁开眼，定定看她。

    沈妙行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站定以后走到佛像面前仔细查看，贤妃的眉头皱了一丝，很快恢复了往日那种素淡的模样。

    贤妃口内淡淡：“妹妹此话怎讲？”

    沈妙行笑笑道：“姐姐本名名叫谢青荷，与孟答应的本名孟雨荷都有一个‘荷’字，真是无巧不成书，千里姻缘自有一线牵。”

    贤妃唇线渐抿，不作声色。

    沈妙行道：“孟答应五年之前投身池中，早已故去。”

    贤妃“嗯”了一声。

    虽然平静如常，沈妙行还是注意到，她的眼中渐渐失去了本应存留的光彩。

    孟答应的事，一直都是贤妃的心病——

    孟答应死无葬身之所，孩子也被皇后抢走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

    更是没有地方去为她伸冤。

    所以贤妃才敢冒大不韪地做一件惊天地的事情。

    每日佛堂供奉，香台熏缭的两三米高的佛像之中，里面竟然藏了一具尸体，还是消失了长达五年之久的妃嫔的尸体。倘若叫宫中其他人知道了，那是犯死的大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