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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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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华更显鲜活气,李温睿回过味来,色.欲薰心的搓手,一副了然样道:“嫂嫂,说的是何事呀?”

    苏霁华勾唇轻笑,掩唇道:“比如,杀了你全家。”清冷的声音带着轻软尾音,细腻婉转,听得李温睿酥麻入骨,完全忽略了那句话的意思。

    嫌恶的冷哼一声,苏霁华反身便进了月到风来亭。

    亭内李珠正在给贺景瑞斟茶,瞧见突然出现的苏霁华,面色一愣。

    “真是巧了,本想来瞧瞧梅花,没想到碰到了三叔和珠姐儿。”苏霁华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恰恰好夹在李珠和贺景瑞中间。

    手持书卷的男人抬眸,看了一眼眼尾带厉的苏霁华,眸色不经意的便温柔了几分。

    今日的苏霁华穿着一水色的湖绿袄裙,端茶时露出一截白皙皓腕,凝脂如玉,美态天成。

    李珠一向知道她这个嫂嫂长的美,但从未想过两人坐在一处,竟会让她生出几许自惭形愧之感来,这种感觉明明往常是没有的。

    抿唇看向贺景瑞,李珠正欲说话,却是突然发现那人的目光顿在苏霁华身上,带着明显柔意,漆黑眸中似蕴着星光流水,将那正抿唇饮茶的美人儿装入眸中。

    霍然收紧手中茶盏,李珠掩眉,心口动荡。不会的,定是她瞧错了,三叔本就是个清冷柔情之人,应当是对谁都这般。

    想到这里,李珠抬眸,轻唤一声,“三叔。”

    男人转头,眼中波光流转,那股子柔意却已消失殆尽,只余下一抹清冷,如溯雪寒冬,冷的李珠浑身发颤。

    “珠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天冷受冻了?”苏霁华笑着调侃,然后假模假样的关心道:“这月到风来亭本就四面透风,再加上这冷天,难免便受冻些。珠姐儿若是受不住,还是早些回去歇了吧。”

    在这作个什么妖。

    “多谢大嫂关心,我无碍。”李珠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浑身清凌凌的更显出几分病态柔意,惹人怜惜,但那坐在对面的男人却连瞧都没瞧一眼。

    “三叔与珠姐儿这是在做什么呢?”苏霁华状似不经意道。

    贺景瑞勾唇,终于是开了口,说话时的声音隐带几分笑意。“李姑娘有些难句未解,特寻我探讨一二。”将面前的书卷往苏霁华面前推了推,贺景瑞眸色坦荡,似是已看透了苏霁华的小心思。

    苏霁华面色一红,赶紧饮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人平日里看着木头木脑的,怎么今日反而这般精明?

    其实应天府内也有书舍茶室等地,供读书人探讨切磋,所以今日贺景瑞与李珠做的事本就再平常不过,但苏霁华就是心眼小,见不得她风光霁月的未来相公被他人肖想。

    “是嘛,我也瞧瞧是什么好句,能让珠姐儿这般喜欢。”苏霁华拿过那书卷,素手轻翻,略略扫过一眼密密扎扎的字,当即就蹙起了眉。

    苏霁华是读过书的,但她偏读自个儿欢喜的书,都是些胡言杂书,譬如晋江馆出的话本子。苏父苏母也不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因此对于这些艰涩晦暗的难解词句,苏霁华是看不懂的。

    “不知大嫂有何见解?”李珠是知道苏霁华的文墨底子的,她攥着手里的绣帕,柔柔开口,眸色却有些尖利。

    苏霁华抿唇,心底有些虚,但不肯落了下风,嘴硬道:“见解是没有,但还是可以与珠姐儿和三叔一道商讨商讨的。”

    李珠给苏霁华斟茶,眉目柔顺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已然便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这本书名唤《长短经》,集诸子百家学说为一体,涉及内容之广泛冗杂,却能自成体系,乃难得的韬略奇书也。

    李珠笑意盈盈的盯着苏霁华看,苏霁华硬着头皮开口,“长短经,说的应当是些难解的长短事吧。”

    这话你说它对吧,它却是不对,但你说它不对吧,它却又说不出错来。因为这里头确是囊括前朝难解旧事。

    李珠擦了擦指尖上沾着的茶水渍,正欲开口,却是听贺景瑞道:“不错,长短经,便是言说是非,得失,长短,优劣之意。”

    似是没想到贺景瑞会帮腔,苏霁华微怔了怔神,李珠坐在一旁,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嫂嫂,嫂嫂……”后头终于缓过神来的李温睿端着一盘子糕点急匆匆过来,一副邀功模样道:“嫂嫂,我去给你端了金团来。”

    进到月到风来亭,李温睿这才恍似瞧见其余两人般,赶紧给贺景瑞请安,“三叔。”

    贺景瑞微微颔首,目光落到李温睿手里的金团上。那金团盛在碧色圆盘内,有桃、杏、元宝状,小巧精致,荤素皆有。

    李温睿端来的东西,苏霁华自是不想碰的,不过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拂了李温睿的意,只道:“我近日胃口不好,这金团还是给珠姐儿尝吧。”

    李珠自知李温睿的脾性,当然也是不想碰那金团,便道:“我也是胃口不甚好。”

    贺景瑞笑道:“一路奔波,金团冷硬,不若喂了鱼食吧。”

    “这倒是好。”苏霁华当即应声,抓起一个金团便往湖里扔。

    李温睿“哎呀”一声,赶紧把金团往怀里掖了掖,不肯再给苏霁华碰。

    瞧见李温睿的动作,李珠奇怪道:“二哥,不过几个金团,你怎么还舍不得了?”

    李温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苏霁华眼尖的瞧见那嵌在金团皮上的一只白玉坠子,额角突然钝痛。

    这李温睿的幺蛾子怎么这般多。

    *

    因为李温睿和苏霁华处处捣乱插嘴,所以李珠与贺景瑞也没说几句话便散了。

    苏霁华没走多远,躲进了一旁轩楹内,等着贺景瑞从大太太的南禧堂出来后抓人。

    那大太太的心思昭然若揭,虽然贺景瑞已经应了苏霁华的求亲,但苏霁华心里头还是慌得很,她知道李家不会这么轻易放人,所以贺景瑞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将她从李家救出去呢?

    因天寒,轩楹内四处被覆上厚毡,独成一室。

    苏霁华搂着怀里袖炉靠在窗绡处,怔怔盯着南禧堂的院门口发愣。

    这都半个时辰了,说什么要费这么多口舌……

    “大奶奶。”梓枬替苏霁华端了一碗热茶来暖身。

    苏霁华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南禧堂的方向看。

    轩楹小窗朝阳,日光正盛,苏霁华的脸衬在白光下,双眸微阖,透出些懒洋洋的疲累。

    梓枬替苏霁华披上大氅,见那手炉冷了,便赶紧出了轩楹去取新袖炉。

    苏霁华靠在小窗上酣睡,鸦羽般的细睫垂下,遮在眼帘处显出一片暗影。

    南禧堂院门口,缓步走出一身形修长的男子。男子穿着袄袍,脚蹬皂角靴,风姿玉朗,缓步而来。

    路过轩楹小窗,贺景瑞停下步子,垂眸看向那正贴在窗绡上的苏霁华。

    细薄窗纱呈碧纱色,隐隐绰绰的勾勒出女子倩影。阳光正好,细碎流撒下来,密布在女子肌肤之上,盈盈润润的透出几分旖旎媚色。

    贺景瑞的目光落到那戴着两只翠色耳坠子的白玉小耳之上。小巧两只玉耳,细细白白两片,卷着耳骨,贴着翠色,更显白嫩。耳下,是脖颈,纤细优美,梳发微乱,青丝微翘,透出慵懒憨意,小女子般的可爱。

    指尖触到窗绡,微微往下一挤,似能触到那温软肌肤。

    贺景瑞心神恍惚,俯身向下探去。

    窗绡上印出苏霁华伏在那处的剪影,贺景瑞倾身,唇瓣触到那剪影粉唇,明明是散着梅香的微冷寒意,但不知为何,他却好似真的触到了那股甜腻香气,软绵绵的带着清冽茶香。

    “啪嗒”一声,轩楹门口,梓枬愣愣站在那处,怀里搂着的袖炉应声落地,声音清脆。

    苏霁华呢喃出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缓慢睁开,透着惺忪睡意。

    贺景瑞直起身,轻咳一声,耳根发红。

    “大奶奶,奴婢失手打翻了袖炉。”梓枬踌躇着蹲下身子,将落地的袖炉从地上捡起,然后又用绣帕擦拭覆在地上的残灰。

    苏霁华仰头,透过窗绡看到站在面前的贺景瑞。

    贺景瑞背光而立,看不清面上神色,但整个人却气势不减,只站在那处,便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苏霁华赶紧伸手推开小窗,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打到人,还是贺景瑞不慌不忙的往后退了一步。

    “三叔。”小窗被打开,迎面扑来一阵女子香,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瞧向他,软绵绵的唤他,满心满眼的依赖。

    贺景瑞微微颔首,突然有些厌弃自己方才的做法,偷香窃玉,枉为君子。

    “三叔,你的脸怎么红了?”苏霁华奇怪的看着贺景瑞,“可是大太太为难你了?”

    “并未。”大太太意在探贺景瑞的口风,贺景瑞本就无意,自然拒绝的干脆。

    “哦。”苏霁华绞着帕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贺景瑞对李珠的看法。她偷偷的瞧他,眼尾上勾,波光潋滟,小女儿姿态尽显。

    “天冷,回去歇息吧。”贺景瑞放缓了几分声音,嗓子微哑。

    “我不冷。”苏霁华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与贺景瑞多呆一会子。

    梓枬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却在轩楹门口撞见一人。那人戴着面具立在迎风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浑身冷冰冰的浸着寒意。

    “章,章少爷……”梓枬赶紧垂眸行礼,声音尖利的往轩楹里头喊。

    苏霁华回神往外看去,只见那章宏景负手而立于轩楹侧门口,目光复杂。

    霁色瞬消,寒风冷溯,苏霁华浑身一凛,赶紧站直身子。

    她现在还是李家大房的寡妇,即便未与贺景瑞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终归是要被人诟病的。她不怕诟病,就怕李家起戒心,这样她更难离开这个腌臜窝。

    章宏景未发一言,转身就走。

    苏霁华木木立在原处,拿不定主意。这章宏景不会去乱嚼舌根吧?但是她可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完,苏霁华转头看向贺景瑞,却见那人掩唇垂眸,抚了抚鼻头,低低说了一句“告辞”后便摆袖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

    “大奶奶。”梓枬走到苏霁华身旁,一副欲言又止之相。

    “怎么了,有事?”苏霁华奇怪道。

    梓枬摇头又点头,面色纠结的厉害,原本好好一张清秀小脸,硬是褶成了朵老烂菊。

    “行了,先回春悦园吧。”没了袖炉,苏霁华手冷脚冷的搓手跺脚出轩楹,一路疾走回到春悦园,在炭盆前烘了小半刻才缓过神来。

    春悦园内时常静的很,就连西厢房内也悄静无声的好似并未住人。

    正屋左室内,圆桌上置新鲜糕食,热茶袅袅,炭盆里烧着上好的果木炭,淡香萦绕,噼啪作响。

    苏霁华搬凳坐于炭盆旁,裙下垫着脚炉,怀里搂着袖炉,一张素白小脸衬在炭盆旁,忽明忽暗,渐显红晕。

    她方才忘记问贺景瑞要如何将她从李家讨出去了。如果李家不肯放人,贺景瑞讨不出去,那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苏霁华被这个突兀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坐在绣墩上,盯着炭盆看,就似要瞧出个洞来。

    不如,不如她再彻底一些,将生米煮成熟饭?

    正想着,苏霁华突然听到一阵轻响,她转头看去,只见左室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人。戴着面具,眸色不明。

    “章公子?”女子闺房,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苏霁华蹙眉,正欲唤人,却见那人大刺刺直接便走了进来,一双盯在她身上,情绪复杂。

    “华儿。”章宏景开口,声音因为被火烟熏燎过,所以有些怪异。“我想你。”

    苏霁华愣在原地,她搂着怀里的袖炉,浑身发颤,脑子里面冒出一个让她颤栗的猜测来。

    “华儿,我是你的鸿哥哥啊。”章宏景似难压抑浑身情绪,他上前想将人搂进怀中,却是被当头砸了一个袖炉。

    “哪里来的登徒子,胆敢冒充我相公!我相公已经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去了!”苏霁华哑着声音嘶力喊叫,连脚下的脚炉都给踢翻了。

    但她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外头却依旧悄静无声的好似这春悦园是个荒院子一样,连只狗都没窜出来。

    “华儿,我没死。”李锦鸿怔怔看向面前的苏霁华,似是怕吓到人,放缓嗓音。“你放心,我已经将院子清干净了。”

    话罢,李锦鸿想上前,却是又被苏霁华当面泼了一身茶水,他狼狈不堪的站在那里,似是想发作,但在看到那双眸通红的小女子时,只得压下。华儿对他情深至极,得知此事情难自抑也是情有可原的。

    “哈哈哈……”苏霁华掩面抽泣,又哭又笑。

    李锦鸿啊李锦鸿,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华儿,我想你。”

    在别的女人身上想她?苏霁华冷哼一声,放下捂在脸上的手,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他妈当然想,我又有钱长的又好看,可惜你李锦鸿他妈的配不上!”

    李锦鸿似是没想到苏霁华会是这个反应,他知道她每日里为他抄写佛经,独自搬到这偏僻小院,只为守着他的牌位。

    “……华儿,我想与你重新开始。”李锦鸿权当是苏霁华得知自己未死,受到了刺激才会这般胡言乱语。

    “呵。”苏霁华冷哼一声,眼角有泪滑落。

    有了金镶玉,谁稀罕他这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其实李锦鸿突然现身,是有原因的,他瞧见了贺景瑞对苏霁华做的事。他自知自己比不过贺景瑞那般样的人,但是华儿是爱他的啊,怎么会对贺景瑞动心,他的华儿只能是他的华儿,也只会是他的华儿。

    “华儿,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李锦鸿拿下脸上面具,露出那张遍布烧伤疤痕的脸,乍看之下有些狰狞。

    苏霁华面色煞白,阴冷的寒意自脚底钻入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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