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熙得小乙拼却性命缠住蝠千里,方能脱身逃走。若在以前,他是宁可与小乙同死在一起,也不会独自逃跑的。
但如今他却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瞬,便选择了独自脱身,逃之夭夭。
这并不是他的秉性发生了变化,而是因为已他忆起自己身世跟脚,又读过百家千万藏书,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终于明白了无谓的牺牲也是一种愚蠢这个道理。
他其实是成长了。
只有自己先脱身,才能不给小乙拖后腿,才能找到反败为胜之机!
他展开“禹步”向着城市方向狂奔而去,“化虚”心法自然运转,将他千锤百炼的神念之力源源不绝转化为气力,转化为支撑双腿的丝缕真气,让他越行越快,最后直如腾云驾雾一般,只见道旁寂寥景物飞快后退,竟像是那远远的城门向他扑面而来!
那守护城门的戍卒看着冬日里经常是杳无人迹的城外大路,今日竟像是有一场龙卷风暴,裹挟着纷扬雪尘席卷而至,恰如一队骑兵向着城门方向发起冲锋!
戍卒们又惊又疑,待到看清那卷起风暴雪尘的来者,不是狂奔的骑兵,而是一个少年,更是齐齐心中骇然:这是什么人,竟跑得如此快法,莫不是什么鬼怪妖物!
“出什么事了?”一名鹖冠武士从城门侧的戍所步出,此人看起来年三十有余,面皮黝黑,一双凤眼不怒自威,身材虽不高大,但行动迅捷,显然身有武艺。
不等众戍卒心惊胆战指向那声势骇人飞奔而来的少年,那武士已注意到了道上的异状。他浓眉微皱,气沉丹田,向着来人高声喊道:“来人停步!若擅闯城池,休怪本官将你当场格杀!上刀兵!”
他是城中这彪戍卒的队率,虽然严格说来是个比百石,只能算是吏掾,但他总督此军,自称本官也无不可。听到长官号令,这些戍卒虽然惧怕,但仍是听令握紧器械,向着来人严阵以待。
荒年之中,不乏有妖祟奇人,趁着天下动荡之时行走世间,若任由这些人横行街市,不知会掀起什么祸端。比如最近听闻西方有少年少女来,行走乡野之间,遇有灾民群聚之处,便施以粮米,不求回报,但令手持稻藁或麻杆一枚,逐人传递,口称“行西王母筹”即可。由是十传百,百传千万,关东至新野二十六郡都言王母恩典神异,有那狂热信徒批发赤足,奔驰祭祀者,乡野街市比比皆是。
济阳城中,之所以能够在荒年仍是保持安定,一方面是县主设法筹粮,赈济灾民,另一方面也是武备充盈,禁绝淫祀之故。
饥荒盗匪只能影响一时之安定,淫祀大行却会动摇一个地方长久的安定,济阳县主正是深谙这个道理,才将黄河边上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城治理得有声有色,甚至在荒年也是秩序井然,尤显其巡牧一方的才能。
杨熙听见城门前将官的厉喝,胸中一口气忽地一坠,散入四肢的真气自行消散,方才充盈气力的双腿瞬间仿佛铁牛犁地,重若千斤。这是因为支撑他使出“禹步”的真气和膂力,并不是他辛苦打熬得来,而是由神念转化而来,来之无影,去之无踪,“化虚”二字正是这神奇法门的真实写照。
对于他孱弱的身体来说,这由神念转化而来的气力使用起来其实负担非常之大,所以一旦散去,必然造成这般疲乏透支,这也是为何在他得到万藏传承之后,若虚先生叮嘱他一定要真正花时间来磨练文武之术,以强健自身的道理了。
只有体魄足够强健,才能真正驾驭那近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力量。
但毕竟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施展“禹步”,虽然气力散失,但他仍是竭力稳住平衡,渐次放慢了脚步,没有直冲向前,或是仆倒在地。
那队率见他放慢脚步,并非那欲恃强闯关之人,心中不由得稍稍放松些许,继续喝道:“来者报名!”
杨熙跌跌撞撞好容易稳住身形,但心中对小乙的担忧已经攀至极点,他再也顾不上泄露行藏会造成什么后果,也管不得这小小县城戍卫是否相信,一叠连声地自报家门:“我乃京中尚书郎杨熙,路遇不虞,还请各位军爷搭救!”
那队率脸上神色先是狐疑,后变惊讶,然后竟然变成玩味笑容,嗤笑道:“京中郎官怎会到我们这荒僻小城?说这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罢他直冲向杨熙,一把揪住他的肩颈,竟好似与他勾肩搭背起来。
杨熙心中一惊,却发现这人轻轻托住他的腋下,竟是帮他稳住身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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