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杨熙早晨来到尚书署中,却见公房之内满地奏疏乱摆,无人整理,本应收拾奏疏的两个小厮却呆在一旁窃窃私语,无心干活。
杨熙心中微怒,走上前去道:“这都何时了?怎么还不去搬运奏疏?”
其中一个小厮回过头来,陪笑道:“杨郎官息怒,今日...今日天子不豫,内朝的奏疏都没有批下来,刚才尚书令唐大人传下话来,说是暂且不用向宫中搬卷宗了。”
“那你等也不能在此偷懒!”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后响起,“快些将这些奏疏收拾起来,送到各曹草阅!”
三人吃了一惊,连忙回身作揖道:“郑尚书长乐。”
从外面走来的是一个中年官员,身量不甚高,但峨冠博带,面带威严。此人正是左尚书仆射郑崇,一个严谨正直的官员,也是杨熙的顶头上司。
两个小厮见是郑尚书来,只好息了偷懒耍滑的心思,赶紧去收拾奏疏,往来搬运。
杨熙见郑崇是从内宫方向而来,不由得低声问道:“天子...天子现在如何?”
郑崇为人端方,为臣也是循规蹈矩,从不在私下议论天子的事情,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走去了。
天子在没即位之前,身子便质弱不堪,先帝大行那夜,又受了惊吓,每日都噩梦连连,寝食不安,身子一直不好,时不时地寝疾在床,一切政事悉听祖母傅太后安排。
等到他惊觉朝政全被丁、傅两家外戚把持,又想平衡朝堂势力,这才拔擢平当、王嘉二人,可是已经于事无补,悔之晚矣。
天子身子抱恙,乃是天下之大忌。这就说明天子寿数不永,必须早图后嗣。
先帝因无嗣而生出许多事端,一场争嗣之变,带来朝堂上影响深远的浩劫。如今的天子也无后嗣,兼之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群臣无不心忧不已,但是新皇即位不久,谁敢提起这事?
嘴上不说,人人心里却都犯了嘀咕:难道新皇也要陷入无嗣的尴尬境地,将来又要重演一次藩王争嗣的闹剧?
终于,还是有一名臣子上疏说起此事。这人姓鲍名宣,是朝上谏议大夫,他虽然平素敢于谏诤,但事关大统,也不敢明而言之,只是委婉地提出,天子无嗣,应以天下为重,广纳后妃,兴子嗣事。
虽然他已说得足够委婉,天子仍然勃然大怒。
原来天子身上这疾病叫做“痿痹”之疾,发病之时手足发冷,不能动弹,时常摔倒在案前榻边。
有如此疾病苦缠,天子当然不愿让宫中妃嫔看到他手足痿弱,行动不能的样子。甚至于他即位以来,宫中妃嫔无有得其恩幸者,深宫之中一片哀怨。
鲍宣不明其中缘由,贸然上疏,不想却戳中了天子的痛处,若不是董贤拦着,天子当即便要将鲍宣下狱锤杀。
若天子杀了鲍宣,那么无异于自承那方面“不行”了,岂不要让天下耻笑?
天子余怒未消,竟立即下诏,让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掖庭宫人全部出宫,择人出嫁。这看似是体恤宫人之举,而且前代君王确实也曾这么做过,可满朝文武全部大惊失色。
天子刚刚即位不过两年,怎么竟将这后宫中的年轻女子全数赶出宫去,难道他要不近女色了么?
不近女色,又哪来的后嗣?
这时朝上众臣终于也不敢顾惜自身,如王嘉、平当等人,皆是纷纷直言劝谏。
可是天子一言既出,如何能够收回成命?
于是坊间传说更为不堪,都道如今天子不喜女色,却是因为宠幸董贤的缘故。
那董贤纵使受到天子信赖,又怎能将其一直留在宫中居住?这还不算,天子以董贤服侍身侧难以回家之故,竟下诏允许董贤的妻子尤氏入宫与董贤同住,真是大违礼数。
要说天子与董贤之间没有龌龊,谁又能够相信?
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天子此时身边皆是母族中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受掣肘,又加上身体羸弱,不能济事,若不是董贤在他身边,董家还能替他掌管南北两军、以及皇宫少府内库,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天子有恙,其恙在身,亦是在心。
没有后嗣,便有无数人在盯着他身下的那张椅子。
终于天子被众臣谏得烦了,在宫外选了十名良家女子充入后宫,暂时堵住了朝上悠悠之口。
可是紧接着天子又做了一件令众臣都坐不住的事情。
他竟将董贤的妹妹董璇召入宫中,封她...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