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如山崩海啸,连杨熙的神念都为之震动翻腾。再往上“看”去,只见天幕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雪亮的光芒如瀑布一般刮剌剌倾泻而下。杨熙暗叫不好,但已躲避不及,神思被那白光瞬间吞没。
那光芒不似火焰,却似冰雪瀑流,便在神念之中,也能感受刺骨冰冷,直欲冻结当场。这冰冷的感觉是如此陌生,但又好像无比熟悉,让杨熙痛苦之中不觉生出一丝疑惑。
我是什么时候,也曾身处这一片冰冷之中呢?
要坚持,坚持下去!
杨熙知道,此时只要自己失去意识,便会瞬间醒来,只有坚持下去,才可能探寻到这神秘世界的更多隐秘。
我为什么要坚持下去呢?
杨熙的神念一会清醒,一会恍惚,仿佛这一瞬间还是自己,另一瞬间却变成了旁观之人。
坚持不下去,就会死!
“会哥哥,我冷的受不住了!”突然之间,杨熙神念之中响起一个稚嫩的女童的声音,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就像这片冰冷的白光一样,被封印在灰雪飘扬的高天之上。
她...她是谁?我好像听过这个声音,但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熙神念几欲被这寒气撕裂,但他只是苦苦支撑,仍在这雪白寒气中硬挺。又有几个声音在神念中响起,却已不再是那个稚嫩女声。
“烧啊,全部烧光,管他们跑到哪里去!”一个凶恶霸道的声音响起。
“这孩儿就由我带走,你们休想伤他分毫!”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响起。
“舍了他罢,现在回去,还能交代。”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可怜的孩子...”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响起。
杨熙忽地想起,自己四岁被先生收养,但是四岁之前的事情,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难道是自己四岁之前的记忆?
想到这里,突然间白光止息,空旷无际的天地,和那漫天灰雪如同烟气一样消失殆尽。
现在杨熙如同身在无边原野,身边仍是一片严寒,地面铺满冰雪,远处是绵延不尽的山林,无尽罡风呼啸而过。
杨熙猛地发现,天地之间一座高峰隆起,似乎距离极远,又仿佛近在眼前。
那高峰之上,竟是盘绕着一条全身由冰雪构成的恶龙,两只红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所在。
这...这是什么怪物?
杨熙作势要逃,但自己无形物质,连身子的存在都感觉不到,却又逃向哪里?
只见那恶龙仰天咆哮,周身风雪啸聚,转眼之间已在口中聚成一个大团。然后只听一声轰鸣,无尽的冰刀雪片便向着杨熙喷涌而来。
一瞬间,无边的痛苦覆压而来,杨熙的神魂仿佛要被撕碎一般,似乎立刻便要崩解消散。但此时此刻,他本能运起存神观想的法门,紧守最后一点神念灵光,苦苦支撑,如同风中烛火,顽强不肯熄灭。
良久之后,风雪才堪堪止息。杨熙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失去了意识。
下一个瞬间,杨熙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神光在瞳中一闪而逝。经过那怪梦中的磨难,他的神念修炼,竟然已经有了小成。
但是他自己浑然不觉,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别馆的床上,身下竟是出了一片冷汗。回想梦中景象,头脑只是嗡嗡作响,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时间已是清晨,窗子开着一道缝隙,照在他脸上的光芒原是窗外射进来的一道阳光。窗前树枝上有鸟雀在聒噪,窗下有几个儿童一边追逐嬉戏,一边齐声念着一句童谣,听起来好不欢快。
汉朝年间,谶纬符应之学大行其道,人们觉得儿童与自然近,“天意”能借儿童的无意识话语泄露出来,可经由童谣窥测“天意”。杨熙留心听去,却听见那儿童念得竟是“拨云见红日,真龙鼎中生”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杨熙心中一突,这个“鼎”字实在是太过敏感,这句谶语也实在太过奇怪,为何恰好会让他这个知晓禹鼎秘密的人听到?一时间心里疑窦顿起。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打开窗子想要要喊住这几名儿童问个清楚,不想儿童听见窗响,都受惊向远处跑去,身后只余一路的欢笑打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