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赵彦过来告知东西已经备好了,安排在山窝试验一次。
“好,我这就过去,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可以使用,我已经让人回去取工具了。”
杜若儿话音才落,那边铁奴那高个儿便冒了头,提着杜若儿之前为了提取磷肥自己在家做的简易铁皮桶工具来了。
“待会一起试验。”杜若儿双目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她叫人把东西都带上,到了试验的窝子。
这儿便是山窝处,到处都是乱石,在这试验不用担心会伤到什么人。
工具准备好,试验的不过是普通的小炉子,杜若儿把随身携带的炭笔和本子拿出来一项项认真地记载下来,过称,量重,专业而稳定,精确到厘。
这样专业的态度也莫名让本来心存怀疑的人多了几分信心。
众人紧紧地盯着,炭火燃起,杜若儿把粉碎了的矿石等东西放进去盖好,加大温度开始煅烧。
眼看火焰燃起,众人顿时都远远地避开了,深怀戒备,生怕真的再发生爆炸,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惊恐了。
只是这次等了半天,杜若儿中间甚至还搅拌了几次,却没有发生任何问题,这一颗提着的心才终于放到肚子里去。
众人面面相觑,走了过来,看杜若儿停了火,把盖子打开,取了些黑色的颗粒出来检查了下,刚刚一直紧绷的脸庞终于露出了笑容。
“炼成了。”杜若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松了口气,目光自信地扫过众人:“你们可以过来看下。”
旁边赵老爷,赵彦都查看了一番,果然跟之前见过的一样,的确是磷肥。
“这么说,并非是材料的问题?”赵彦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那应该是炉子的问题吧。”
“那炉子也没甚问题,总之这事儿很是危险,杜姑娘,你不是说还有别的法子,能否试一试?”赵老爷现在对煅烧的法子显然心有余悸,生怕出事。
“您等等,这种法子其实倒也简单。”杜若儿便把之前自己使用的铁皮桶取来,用磷矿石和石灰一起中和,制取了磷肥,效果也还不错。
“这种法子不用火烧,倒是安全得多。”赵老爷满意道,“那高炉还是暂且不用,就用这个吧。”
杜若儿摇头道:“这法子并不能完全得到纯净的磷肥,因为不能完全中和,很是浪费。”
“浪费就浪费吧,那些没中和的再煅烧不就行了。”赵德方闻言不以为然。
杜若儿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除非她能解决高炉的安全问题,否则显然无法说服他人。
既然如此,也不必啰嗦。
既然试验成功,证明杜若儿的确不是忽悠人,赵德方脸色也好看了些,高炉倒在那里,还要安排人过来修理。
矿上一片平静,只有水车那里因为杜若儿的强烈要求继续施工,但是众人情绪都不甚高,显然都因为上午的失败蒙上了阴影。
杜若儿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一雪前耻,把高炉煅烧的方法完成!
“杜姑娘,现下还没找到问题,等高炉修理过再试一次吧,若是还不行——”赵彦话没说完,杜若儿开口打断他的话。
“赵公子,我想试着把炉体改造一下,增加下防护,还有增加火力,现在的温度还不够高。”
赵彦一愣,看她一脸认真冷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不该是自暴自弃么,她这么快就能从打击中清醒过来,真是让人惊讶。
“你确定炉子没有问题么?”
“炉子的问题是火力还不够大,但这些不会是造成爆炸的原因,我想应该有别的原因。等重新改造过后我想再试一下。”
赵彦劝了几句,但杜若儿主意已定,她回家吃了点饭,就又到矿上来了。
“那杜姑娘行不行啊,之前弄的水车看着也不行,师父还说这赵家不靠谱,找个姑娘来做什么。”
几个钱木匠的徒弟在一边议论。
“可不是,在家绣绣花带带孩子就是了,跑来掺和老爷们的事——”
杜若儿眸光微凝,敛眉站住,带孩子绣花?
她杜若儿上辈子在天工实验室是首席科学家,这辈子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当个绣花扑蝶的女人,男人的事又怎么样,她要跟他们证明,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强!
杜若儿冷哼一声,抬脚从几个学徒跟前走了过去,脊背挺直,自信,骄傲,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她从来就不服输,试验失败常用,难道就为此一蹶不振了,她要跟他们证明她做的没错!
几个学徒见她居然出现了,顿时吓了一跳,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但杜若儿什么也没说,直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目不直视。
几人张了张嘴,看杜若儿转身到了倒塌的高炉面前,自己拿东西量了尺寸,在纸上画好了立体平面图,然后去了搭建好的草屋里,坐在桌子边改建。
正好赵家安排的铁匠过来,杜若儿过来讨论如何改建,增加防护,提出了一些建议。
把高炉里面东西清理干净,在外面加上铜皮稳固住,底下加上防火圈,外面再加建个进风箱,杜若儿在图纸上设计了一番,一直忙活到天色将黑,还没画完图。
赵彦下午去了趟隔壁镇处理事情,回来时路过,见矿上还点着灯火,停下车下去看看。
钱木匠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吃饭,见赵彦来了忙过来迎接。
“钱师傅,水车造得如何了?”
“自然是没问题,这都是我拿手的活儿。”钱木匠脸膛上一片自信,“不过,三公子,俺也不知道这水车还用不用得着,那位杜姑娘下午折腾到现在,又要改那高炉,她一个女娃懂啥,再出什么事怎么办?”
“杜姑娘还在?”赵彦讶异道。
“可不是,还在那屋里画什么鬼图呢,公子你可要三思,女人能干什么事——”
赵彦回眸一看,见那草屋里果然亮着灯,便抬脚走了过去。
草屋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杜若儿正坐在摆在角落的桌子面前低头画着什么,桌面上摆放着一些纸张,杜若儿埋头写着什么,昏黄的灯光下,她目光专注,哪怕他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赵彦身后跟着黑脸膛侍卫正是黑雄,间的杜若儿,刚张口要喊人,萧景瑄抬手示意他安静,迈步走了过去。
桌面上摆放着一张图纸,画着进风箱的草图,杜若儿正在绘制,心无旁骛,并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赵彦低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白净的脸庞在灯光下静谧如斯,她那双乌黑的眼睛此刻专注热烈,工作中的她,带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美,知性,自信,像整个世界都掌握在掌心。
她还没放弃么?
赵彦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要改造那个高炉,本来以为她会一蹶不振,没想到这女子却越挫越勇,没有半点气馁。
真是个奇女子,他所见过的女子中竟没有她这样的人。
傍晚时分温度有些低,赵彦见她穿得单薄,伸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身上,顿时把杜若儿惊醒了。
“啊,三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杜若儿惊讶地问道,回眸看到自己身上披着披风,忙伸手想还给他。
“傍晚天凉,披着吧,我刚刚从赵家镇回来,路过听说你还在,就过来看看。”赵彦在旁边坐了下来。
“妹子,俺听说今天的事了,俺相信你有能耐,肯定能行的!”身后的黑雄也走了过来,豪爽地给她鼓劲儿。
“谢谢三公子,谢谢黑大哥。”杜若儿笑了起来,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这会儿的确觉得冷,便披着披风了,披风上还带着男子的体温,很是温暖。
“若儿姑娘,我听人说,你下午一直忙到现在,这件事不急,你不必太过辛苦了,这图明日再画便是。”
“没事的,就剩一点就画完了。”杜若儿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笑道:“这不算什么的,时间就是生命,还是早点画完把那个高炉改造好再说,不然我心里放不下,都要睡不好觉了。”
赵彦拿起上面的草图,问道:“那姑娘是打算怎么改造?”
“这里加上铜皮防护,炉子温度不算高,我想在外面加个进风口,先在这里让外面的风加热,吹进去温度就会高很多,这些都很简单。”杜若儿指着上面的图纸给他一一解释。
赵彦问了几个问题,点头笑道:“感觉不错,既然如此,明天就开始改造,给你找最好的工匠,不然姑娘睡不好觉,我可就罪过了。”
杜若儿忍俊不禁,低笑道:“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我的疏忽,害公子你出了这许多钱,公子怎么这么相信我,不怕血本无归么?”
“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只要冒风险能够得到收益,那么便没什么不好的。当然总有赔本的时候,只要赚的比赔得多那就值了。”
杜若儿一怔,没想到赵彦是个冒险主义者,怪不得他肯跟杜若儿合作,若是换个人,只怕没他那么大胆子敢放手让她去做。
她心中也不无庆幸遇见赵彦,否则换做别人,还不知道多少曲折。
“看来我真是好运气才碰见公子。”
赵彦轻笑着调侃道:“我也觉得碰见姑娘是运气呢,大抵我上辈子做了好事罢。”
“我们这算是互相吹捧么?”杜若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赵彦也笑了起来,看了看外面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正好我也要回镇上,一道送姑娘回去,还是回去再画图吧。”
“就是啊,俺再当车把式送妹子回去。”旁边黑雄也跟着热情地邀请。
杜若儿这才注意外面天黑了下来,从这儿到村中并不算近,便点头道:“那好,我就顺路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若儿,我来接你了。”
萧景瑄站在门前,手上提着灯笼,俊美的脸庞笼罩在灯光下,嘴角带着笑容,越发迷人。
“你怎么来了?”杜若儿惊讶地问道。
“来接你啊,我不是说了么,以后你回来晚了都来接你。”萧景瑄理所当然地道。
杜若儿一愣,想起那天他说的话,本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的来接她了。
杜若儿心中一暖,嗔道:“这村里熟得很,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放心。”萧景瑄抬脚走了过来,目光瞥见杜若儿身上竟然披着一件男子的披风,顿时瞳眸微缩。
他看向旁边的赵彦,凤目微眯:“赵兄,就不麻烦你了,我接若儿回去就行。”
赵彦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他轻笑一声,黑眸波光流转,挑眉道:“何必麻烦,我正要回镇上,同行便是,杜姑娘,你说呢?”
“这个——”杜若儿也觉得坐马车回去就好,可旁边的萧景瑄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得杜若儿寒气直冒,好像她答应了就要吃了她似的。
“这个,就不用了,反正也不远,我权当锻炼身体了。”杜若儿干笑了一声,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给赵彦。
“谢谢公子的披风,有他送我就好。”
萧景瑄唇角扬起,伸出手把桌上的图纸收了起来,拉住杜若儿的手,眸光温柔:“走吧,我们回家。”
“赵公子,告辞了!”杜若儿回头喊了一声。
“路上小心。”赵彦脸上笑容淡了下来,看着萧景瑄像占有者一般牵着杜若儿的手离开,心中莫名觉得刺眼。
披风还了回来,上面还带着温度,落在赵彦手中,仿佛还有女子淡淡的香气。
离开了身体的温度,披风渐渐凉了下来,身边没了那个女子,一瞬间变得空落落,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他凝眉看着暮色中渐渐远去的两人,第一次,心中嫉妒起来,嫉妒那个男人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
一颗草种在心底滋生,蔓延开来,似乎要破土而出。
“公子,咱们是不是也回去?”黑雄总觉得气氛有点古怪,看自家公子站在那里发呆,半天了终于忍不住提醒。
“嗯,回去吧。”赵彦敛眉收起情绪,淡淡道:“走吧。”
两人走出草屋,上了马车,驾车离开。
这边厢杜若儿跟萧景瑄两人走在路上,走了小道往村里走去。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星子低垂,村庄中传来些狗吠,荒野里一片安静,虫鸣蛙鸣阵阵。
萧景瑄提着灯笼,杜若儿跟在身边,亦步亦趋,脑子里还在想着图纸的事儿。
“以后不准披别的男人的衣服。”萧景瑄忽然霸道地要求。
杜若儿一愣,诧异得瞪大眼睛看向他,“什么?”
“要披只能是我的衣服。”萧景瑄冷哼了一声,俊脸俯下,“听明白了没有?”
杜若儿心中好笑,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真宽,人家赵公子是礼貌,又不是有什么歪心思。”
萧景瑄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反正以后少跟他来往。”
身为男人他很能看懂对方的眼神,显然赵彦对杜若儿很有好感,可这丫头却懵然不知,她的神经是有多大?
杜若儿蹙眉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嘻嘻地打量着他。
“喂,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然干嘛一副死盯赵彦的样子,不过这真的可能吗,这家伙会因为她吃醋?
萧景瑄脸上顿时有些异样,他撇过头,冷哼一声,俊脸扬起,自傲道:“一贯只有别人吃我的醋,本公子还用不着吃醋!”
“啧啧。”杜若儿见他一副自信傲然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那你干嘛针对人家赵彦?”
“看他不顺眼不行么?”萧景瑄冷哼一声。
“好吧,那我无话可说了,但我不想因为你的私人情绪影响我的工作。你我现在是有婚约没错,不过你早晚还是要走的,就不要管得太宽了。”
杜若儿说着,想起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要离开,低头踢了踢石子,石子飞起,落在旁边的水塘里,溅起一阵水花。
萧景瑄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从来都看不明白,说他在意,可他早晚是要走的人,说他不在意,偏偏屡屡纠缠。
她不喜欢玩暧昧,既然如此,倒还不如早些说清楚。
萧景瑄一怔,眸光微动,也停了下来。
“你今天公开了我们的关系,你我朝夕相处,将来难道还能再嫁给别人?”
杜若儿嗤笑一声,挑眉骄傲地道:“你要走走就是了,婚约解除了我怎么不能嫁人了?如果对方介意这点,那他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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