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歆之事足足闹上半个月, 才渐渐在宫里平息下来。
饶是注重仪态的夏贵妃,亦对平白夺了帝王恩宠的九歆生出嫉恨。
她膝下只有文元一个女儿, 无论帝王大行后太子是否登基, 她非太子生母,也非皇帝嫡妻,自然是坐不到太后那个位置上。唯有得了周帝欢心,才能为文元觅下一桩好亲事,夏贵妃晚年也好寻个妥帖的依靠。
如今君心都拴在一个风尘女身上, 冷落了她,夏贵妃便有些坐不住, 左右法不责众,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分摊到她头上不见得还剩下多少,于是不顾文元公主阻拦, 欲煽动宫中诸位嫔妃前去劝谏周帝。
然而领着一众嫔妃浩浩荡荡行至帝王寝殿,夏贵妃拔了髻上璀璨夺目的发簪,挤出几滴泪正要跪下, 却被听闻风声疾趋出来的马总管,生生截住手腕。
马总管面上敷着一层厚重□□, 望着她的细长双眼里似是盛满轻嘲,鼻梢逸出声轻哼,掐着那把犹如指甲擦刮着玉盘的古怪嗓子,尖气道:“今儿个是刮了什么风,竟把一众娘娘吹了来?”
夏贵妃自诩世家出身, 往日极瞧不起这些宫人,可马总管虽只是个阉人,却陪侍陛下多年,总有争宠的妃嫔私下贿赂与他,这马总管素来软硬不吃,若陛下不喜,他就算收下妃嫔的供奉也不见得会美言几句,久而久之便也无人再送了。
她压下心中慌乱,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着厉喝道:“放肆!”
马总管轻抖拂尘,收敛了渗人笑意,漠然道:“陛下与惠妃娘娘正在殿中把酒言欢,诸位娘娘乃是主子,若娘娘在殿前说笑扫了陛下兴致,当然有法子重获宠爱。奴才不过一介阉人,可担不起看管不严的大罪……”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警告她们,如今惠妃正当宠,若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做些不合身份的举止,必定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妃嫔之中渐渐起了骚动,几个位分稍低的,当初也是被夏贵妃连哄带吓,然后脑子一热跟过来的,如今既已明了一时冲动导致的后果,哪里还敢造次,顷刻不顾夏贵妃脸色,寻个身子乏的借口遁走。
夏贵妃又气又怕,瞧着马总管那宛如刷了白浆的脸,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厌恶:“涂山氏那个贱人果然是好手段!连你也任她差遣……一个两个,都是狗仗人势的奴才!”
马总管堆着假笑的脸一僵,丢下一句“娘娘慎言”,竟连安也不禀,自行退了下去。
夏贵妃本就跋扈刻薄,又喜玩弄心机,以往与她来往的都是些意欲寻求庇佑之人,供她差遣也只得忍了一口气。
现今惠妃缠得陛下从不去别处,回回来了后宫,也只去她那里歇息。
后宫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地方,夏贵妃留不住陛下,惠妃日夜承君雨露,有孕是早晚的事,那群往日里一个劲巴结她的嫔妃,面上忌惮她手里的协理六宫之权,暗中皆与惠妃通了气。
宫中波澜横生,舞阳长公主也深知个中牵扯之深,她不愿与惠妃这等有损皇家颜面的勾栏女来往,又不愿去夏贵妃那里受气,便拘了陵阳留在府中,数月不肯入宫。
待拜访东宫的大臣散了不少,贺云辞的身子也痊愈大半,谢嫣便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去看了他一回。
彼时快至中秋,虫鸣婉转的傍晚,晚霞漫天泼洒,帷幔萦旋廊柱袅袅低舞,缭绕着桂花香的宫殿,已有几许凉意。
小黄门转身入殿通禀,谢嫣立在殿前一方水池边,捻下一根花枝放在鼻尖嗅了嗅,想起绿莘颇会酿花果酒,仅是这么一大树就能酿上好几坛桂花酒,如今叫它白白在这里凋零,倒有些可惜。
她兀自想得入迷,头上是纷然烂漫的桂花,双肩散开几点零星花瓣,嘴角浅浅上翘,连笑容似乎都染上清淡雅致的桂花甜香。
身侧传来鹿皮靴踩过石子落叶的动静,谢嫣余光瞥见那人齐整的淡色衣角,立刻收起笑做肃然状:“庞大人。”
那人语带笑意,清润嗓音十分悦耳,慢条斯理开口:“少廉办事不利,被我支去刑部审案,你要寻他,大约也要等到明日。”
有微风掀开来人的衣摆,面前淬雪般的身影仍是一如往昔的温润挺拔。贺云辞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眼中情愫绵延,有月光落入瞳孔,慢慢蓄成一片斑斓光影。
谢嫣怔了怔,上上下下端详许久,直至确认贺云辞此刻彻底无恙,慌忙冲到他身前,用力撞入他怀中:“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好起来的,一定能捱过这次……”
她动作实在太快,贺云辞身形一紧,被她撞了个措手不及。
察觉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的谢嫣,双手已经以惨不忍睹的姿势死死抱住贺云辞的腰,她望着自己的手,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
贺云辞一身锦衣被她捏得皱皱巴巴,腰间的衣褶子简直多到令人不忍直视的地步,谢嫣松开爪子淡声瞎扯:“这桂花太香,一时闻得有些头晕……才多有冒犯。”
谢嫣方退后一步,贺云辞忽的将她往怀中按了按,揉着她发顶笑:“是薰得人有些头晕。”
谢嫣:“……”
“加之身子刚刚痊愈,也多有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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