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场上杀敌记功,实际上打败多少敌人不一定就能斩获多少头颅,比如李成梁都因战功封了宁远伯,一辈子打了得有四五十年的边塞胡人,结果累计斩获一万五千首级。
等近了前来,众人更是惊诧,因为督战队的那帮子人从怀里、肩上褡裢等处翻出些账册、名单、旗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刘綎麾下家丁接过来呈上,这位老总兵一看,就知道都是真家伙。
也多亏陆文昭机灵,烧杀之时不忘拿走后金内城里放置的名册账册等一系列看起来有用的东西,当时就想有了这玩意儿肯定不能作假,实际上他还藏着几封书信账簿没拿出来,那都是后金方面跟关内某些人做生意的记录,这不拿着去狠狠敲上一笔,真当他陆千户是吃素的?
刘綎怅然若失,他一向是把功劳看得比天大,否则历史上也不至于被后金蒙骗说杜松就要打到赫图哈拉了,然后急于抢功轻敌冒进被一锅端。
如今看着杜松手下一帮子败卒好像真拿下赫图哈拉,还说是杜松的遗命,不管是不是,到时候报到京师里,杜松只怕真得追封个太师了。
想到这里,刘綎觉得心跟火烧了似的难受,他这人功名之心极重,早年平播州的时候就花钱贿赂御史还想进一步提拔。现在年纪大了眼见着打不了多少年,估计这一仗就是最后的征途。
刘綎出征之时极不看好自己这一路兵马,人数少战力差,走得也是最艰难的山路,大军行进还得派役夫在前砍树开路。就这状况,想建功比登天还难。
本以为是杜松最有机会剿灭建虏,不料直接让人一次冲锋打崩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杜松手下一个守备居然带着些残兵败卒一转头把赫图哈拉拿下,光凭这个功劳,杜松死不死都无所谓了,儿子估计封个世袭锦衣卫都没问题。
就这样一路想着,刘綎在回大营的路上脸色十分难看,倒是对陆文昭另眼相待,似乎非常欣赏他一样。
刘綎的态度使得旁边跟随的陆文昭提心吊胆,心想这位总兵难道是想离间我和文兄的关系?是不是去往大营之后暗中埋伏了五百刀斧手把文搏拿下拷问。
“那可不行,至少得五百神机营才靠谱。”陆文昭想着有的没的,然后连忙抽自己一耳光,文搏被拿下,他这个担保的不也死定了?可是刘总兵高深莫测,偶尔说两句话也是跟陆文昭攀关系,文搏和沉炼倒是毫不在乎,忙前忙后的跟平日里没啥差别。
这就苦了陆文昭,一边小心伺候着刘綎,一边猜测这位总兵大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样走了快有半天功夫,文搏注意到他们接连经过三个村落,此时都荒无人迹,上空兀鹫盘旋,村子里只有黑烟升起毫无动静。
其他人不以为意,沉炼甚至都没记上一笔,这年头打仗清空敌人势力范围内的聚落人口再正常不过,想必刘綎之前就是在这附近行动的。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见到依山傍水之处炊烟鸟鸟,便知道东路军的大营到了,尚未靠近营寨,在外巡弋值守的士兵就发现了他们的队伍,快马赶上结果一看,怎么大半都是陌生面孔,里头还有几个看上去像是鞑子?
不等他犹豫,刘綎已经拍马而来,见着刘总兵,巡弋的游骑方才松了口气,派人回营寨迎接总兵大人。
刘綎此时哪有闲心思做这些打算,他一路狂奔,陆文昭等人拍马赶上。
就见着刘綎进了营寨还没到中军大帐便翻身下马,立刻大喝道:“招孙!有没有一个监军的公公来这里?”
马上从中军大帐当中有人飞扑似的冲了,正是被刘綎唤作招孙的将领,乃是刘綎养子,极有勇力,素能服众,在他离开大营时负责主持营中事物。
此时刘招孙拱手禀告:“回大人话,郭公公昨日便到了,已在营帐中等候多时。”
于是刘綎也不管身后跟上的陆文昭等人,一马当先冲进了营帐里头。
果不其然,一个样子儒雅有些阴柔的人端坐在客座喝着茶优哉游哉,正是郭真。
“郭公公,杜总兵已死?”刘綎顾不得客套,噼头盖脸就问。
郭真还在喝茶呢,结果刘綎冲了进来把他吓一跳,好在这位尸山血海里趟了出来,真有些波澜不惊的意思,坚定地点头道:“千真万确,咱家亲眼看着杜总兵被建虏砍了脑袋,大军支撑不住溃散而逃,半数或降或死。”
刘綎一时间觉得头昏眼花,他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好在自己算无遗策,早在回来路上就已提前布局。
身边那位刘招孙不知刘綎心中想法,赶忙上前扶住他义父,默默佩服义父公忠体国,为国家操心至此。
不等安慰之语说出口,刘綎就抓着刘招孙的手说道:“快去设个香桉灵位,此事须上报列祖列宗,我觉着外面那位陆守备雄姿英发颇有我少年模样,这不印证我二人有父子之缘?合该收他做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