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领班仗了权势,他们采取季节到了不收粮只收钱的计谋,让老百姓去场上把粮卖了,给他们钱。收获季节,粮食不值钱,价格低,二领班就大肆收购粮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又高价出售,从中赚取巨额差价,谋巨利。这还不算,老百姓没钱给,可以,先赊欠着吧,有钱了再给。你莫以为这是二领班在发慈悲,允许你宽限几天。可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让你赊欠,是有目的的,他们的利息可不是吃素的,利滚利,跟斗利,一番一番地翻,呈几何级数翻,翻得最后,你都不敢相信到底欠了他们好多钱。一旦陷入这陷阱,你就几乎还不伸展了。大家可能都看明白了,这就是现今我们所说的高利贷呀,高利贷,那是要害死人的呀。一旦沾染上高利贷,那二领班就相当于一辈子赖上你了,你一辈子都得给他打工,还钱,而且永远还不清。还不清就算了么?不,他们有的是办法,他们要想法榨干你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汗。逼,打,绑架,勒索,什么办法都用上,你家人不交钱,好,他们就不放人,被绑架之人有的被他们活活逼疯,有的被他们活活打残,有的还被他们活活打死。老百姓对二领班恨之入骨,但又敢怒不敢言,惹不起呀,他们有打手呀,那就只能任由二领班在金宝场上横行霸道了。
宽限?宽限?你他妈的每次都说宽限,都宽限到现在了,还是不还,你他妈的到底好久还?斜眼孙成眼睛一蹬,牛眼睛一样,他抬起大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抽在陈大柱脸上。陈大柱苍白的脸上马上现出五条深深的血红印子。
何二娃也不示弱,跑过来也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陈大柱,你说得轻巧,以为就像吃根灯草。你让我们宽限,我们又让谁宽限,上头催得紧,我们也要上交的。你不还,我们拿什么上交?陈大柱,老子今天就非要你还不可了。你他妈的当初欠钱的时候嘴上说得好,说尽快还上,结果老子等到现在你都没还上,你今天得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还?
有如一场洪水一浪一浪地袭来,这陈大柱一个站立不住,几乎就要倒下去。实在坚持不了,陈大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手抹一把嘴角浸出的血,嗫嚅着,说,周大爷,我真的是没钱,真的是还不上呀。
我叫你还不上,我叫你还不上。何二娃见陈大柱还在那儿嘴硬,一个劲儿地说没钱,又飞起一脚踢过去,把陈大柱踢了一个四仰八叉。
孙成跑到走廊上,把一根搭在柏木栏杆上的毛绳子拿过来,抖了抖,把陈大柱绑了,象鸭儿浮水一样吊在大梁上。陈大柱发出大声的惨叫。
周子华坐在圈椅里没动,他眯缝着眼,也不看陈大柱,也不看孙成和何二娃,而是慢悠悠端起茶杯,鼓起腮邦子,左右一吹,呼地呷一口,那茶水在他嘴里回旋着,周子华吞了,便又把眼睛眯上了。
孙成和何二娃两个轮番拷打起陈大柱来。周子华任由他们去。不管。
楼下茶客们能清楚听到楼上啪啪啪的声音,有的人起身走了,有的还站在街外边看热闹。这些人不敢上楼来,但他们还是想瞧瞧热闹。
轮番着吊打,陈大柱几乎都死过几回了。陈大柱嘴角流出一股鲜血,那血就顺着滴到楼板上,从楼缝中再散浸下去。
明知道陈大柱交不出钱却还要这样狠打,这周子华肯定是有目的的,他不仅知道陈大柱的儿媳妇有几分姿色,陈大柱儿子又长期不归,他就想打陈大柱儿媳妇的主意,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这是做给还不起钱的人看的。
周子华站起身,挥挥手,让两人停下。周子华走过去用手抬住陈大柱的下巴,往上一抬,他见陈大柱的脸有些变形,气也若游丝了,就有些厌恶地放下手,说,陈大柱,我这次就发点善心,宽限你几日,但你要是在规定期限内仍然还不起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你就叫你儿媳妇来我家抵债吧。
至此,陈大柱才终于明白了,这周子华如此凶狠地逼债,原来是要打自己儿媳妇主意。遭孽呀,天打五雷轰呀。你个周扒皮,一定不得好死。
陈大柱气昏过去,口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一些话。
周子华哈哈哈大笑,转了身,左手背在后,右手转动着钢珠,昂了一颗亮头,大摇大摆地下楼。孙成、何二娃匆匆看了地上的陈大柱一眼,也跟随在周子华身后,走了。
王氏茶铺的王老板一直不敢上楼来,见周子华走了,他才探头探脑地回来。王老板见陈大柱还吊着,要死不活的。他马上把陈大柱放下来,见还活着,忙给他喂了一口茶,陈大柱润了润嘴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王老板叫来一个帮工,让他送陈大柱回家,他既可怜陈大柱,但又怕陈大柱死在他家,晦气,送走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