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报纸

    秋风扫落叶的时节，工厂里一片萧条。

    或许，萧条的不只有景物，还有人心。如同那一片片落叶，一座座新坟，一个个形单影只的落寞身影。

    小徐腆着脸，满眼的期待。接过王凯递来的烟，匆忙点上，又过分享受的吸一口。“啊……爽！看来以后得跟你搞好关系，不然烟都抽不上了。每天给的那点儿工分儿，实在是买不起烟。”

    王凯看着小徐，微微一笑，道，“所以呢？有没有考虑一下陪我睡呢？”

    小徐身子往后仰，看了看王凯，又往旁边挪了一下，咂舌道，“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你还想这种事？好吧，你跟我们不一样，病毒不会要了你的命。”苦笑一声，小徐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起身，走向一座新坟，将烟插在门头上。“秦兄弟啊，下辈子，可别再这么好赌了，到时候，媳妇又要跑。”

    王凯看着小徐的背影，看着那一座座坟头儿，心情压抑的厉害。吕医生说解药有希望了，可这份希望，是否太过渺茫，是否又太过遥远？没错，最近死的这些人，似乎有活下去的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最多苟延残喘两三天，也就一命呼呜了。

    或许，最近唯一的好处，就是所有的员工，都住上了中等配置的房间——因为死了太多人，房间空下来不少。

    小徐转身，看着王凯，道，“哪天我要是也死了，哪天你要是离开了这里……我那栋楼，送你了。”

    王凯看着小徐，鼻子一酸，摸出一盒没有开口的烟，丢给小徐，之后起身，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家产都给我了，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啊？你可考虑清楚，到死都没有享受一下，可是遗憾的很。”

    小徐撇撇嘴，转身走向车间。午休时间过去了，小徐要上班了。

    王凯看了看小徐的背影，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经过员工宿舍的时候，王凯看到了要去车间上班的陈沫。陈沫稍稍驻足，喊一声“哥”，又继续前行，与王凯擦肩而过。

    王凯停下来，呆滞良久，轻声答应，“嗯。”之后朝着科研楼而去。最近很长一段时间，王凯就住在这里，住在吕医生家里。那个小队长，包括其她许多人，倒也来纠缠过王凯好几次，这些疯子，为了缠住王凯，甚至不惜用各种毫无尊严的手段。王凯心里烦，态度十分恶劣的拒绝了。

    再后来，也就没有人来纠缠了。

    一下子突然清净下来，王凯有些诧异。

    在一次看到已经有些显怀，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老板时，王凯呆滞良久，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忽然被人纠缠，之后又忽然清净下来的异常，跟老板有关。

    那些纠缠自己的，都是安保人员。

    科研室里，吕医生一如既往的忙碌。最近这段时间，吕医生明显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而消瘦，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几次突然惊醒，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哭泣。

    王凯知道，吕医生的压力很大。

    这份压力，或许不仅仅来自解药的研发——看着坐在科研室里，陪着吕医生一起工作的老板，王凯眉头不经意的微微蹙起。

    见王凯过来，吕医生抬头看看，露出一抹微笑，之后继续忙碌。老板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来到王凯面前，道，“听说今天上午死的那两个，有一个是你的朋友。”

    “算不得朋友，不熟。”王凯语气生硬的回了一句。

    老板有些诧异，干笑道，“怎么了这是？”

    “心情不好，抱歉。”王凯转身离开，回到楼上吕医生家里，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昨天晚上，大半夜的时候，吕医生又一次做了噩梦，哭喊着“对不起”，之后抱着王凯嚎啕大哭。王凯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

    这很不正常。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王凯对吕医生，还是有些了解的。

    吕医生虽然“年纪”很大了，但却是个很开朗，很开的开，甚至可以说是很活泼的一个人。只是单纯的解药压力，不可能把她压垮。活到她这般年纪，早就看透了生死。看到旁人死亡，会伤心，但绝对不至于崩溃！

    说起来，吕医生早就说过，解药进展不错。这么久了，应该……应该进行人体实验了吧？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王凯神情凝重，沉吟良久，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然想起，最近以来，基本上每一次，都是死两个人！而且，两个死者的症状，基本上也是大同小异！

    还有！

    死者死亡的时间间隔，似乎也有些规律！

    再联想起吕医生的精神状况和夜里惊醒后的哭喊，王凯的手颤抖着，之后紧紧攥在一起。

    王凯愤然起身，走到门口，要打开门，去质问吕医生。只是，手碰在门把手上，却又停下。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哆嗦着点上一支烟，王凯努力冷静下里。

    似乎自从自己跟吕医生第一次滚床单之后，那个小队长，还有一个个安保人员，开始用各种手段勾搭自己，尤其是自己住在吕医生这里之后……

    后来突然都不再这么干，也很奇怪。

    王凯隐约间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去问吕医生，而应该去问老板！

    一念及此，王凯又打开门走出去。看一眼守在门口的两个安保人员，王凯沉着脸下楼。美名其曰保护自己的安保，其实就是监视。再配合可能无处不在的监控，王凯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老板的掌控之下。

    王凯一路下楼，去了老板的小楼。

    无名树下，落叶缤纷。相比于别的树木，这棵树落叶很早，曾经鲜花绿叶点缀的美景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光秃秃的枝干，看起来狰狞而凌乱。

    树下的石桌上，落了几片树叶，遮挡了石桌上的棋盘。

    王凯看一眼棋盘，嘴角上扬。

    “给我泡壶茶。”王凯喊一嗓子，坐下来。

    片刻，安保端来一壶茶，王凯抽着烟，喝着茶，坐在秋风里。

    一直过了很久，老板回来了。看到王凯，微笑着走过来坐下。“真是稀客。”

    王凯看一眼老板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道，“还好吧？”

    “嗯，就是越来越不方便了。”老板笑道。

    王凯笑道，“是吧，以后更不方便，肚子大，上面也大了。”

    老板苦笑道，“没个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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