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最后的剑锋砍下一段长度合适的树枝当作拐杖,撑着自己勉强站起来。
看天色是初春,他隐隐担心有雨,至少要在还有行动力的时候找到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最好还要有能够补充体力的食物。
他把从头发上摸下来的金冠放进怀里,如果遇到村野的人家就当作融金换一宿安眠。
沿着山涧的源头向上,没走出几里地,他就隐约感觉到不对。
面前是一簇簇鹅黄嫩绿盛放的迎春花,桃花杏花也都穿插纷纷盛开,一幅世外桃源的美景。宿央却仿佛本能一样察觉到这里的真实景象并非如此。
……似乎是奇兵八卦阵法这一类的。
阵法残破,似乎已经多年没人修复了。这意味着很可能有一个没人的宝地,他可以暂且用来休养生息。
记忆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并不多,他勉力试了一试,绕着堆石桃树走开几圈,就找到了正确的门。
眼前豁然开朗,如云开雾散,惊蛰破土,山洞无名,洞口大开,他一路走进,却恍惚发现脚下所踩的解释玉石,墙壁上幽幽明亮的火光都是燃的不知名的灯油,裹在半透明的、稚儿脑袋大的明珠挖空的罩子里。
何等奢靡,竟然恍惚有仙宫琳琅之意。
树枝撑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宿央原本以为这里没有人,但看到灯火通明,立刻又警惕起来。可是这时再退出去已经迟了,他不由得忐忑起来,试着运转一下内力,却感觉到丹田一阵剧痛,看来是无法再用功了——
他听到轻巧的脚步声杳杳而来。
一身素白长裙的少女袅袅婷婷,如轻烟云雾,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浓黑的长发与眼眸,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细嫩的指间从外罩的纱衣底下可以隐约窥见一点。她好像浑身上下就那么黑白二色而已,像是白玉琉璃都无法塑成的美人,带着飘飘渺渺不可触碰的仙气。
一见到她,宿央之前还觉得过度奢靡的金玉宝石,全都变得清雅起来。全世界最贵重的明珠才配得上照耀她的美丽吧?
她没有什么环佩首饰,当然,价值千金的首饰也不配叫她另眼相看。宿央自认为是理智的人,却不由得为她烨烨生辉的美貌而神思恍惚了一瞬,甚至为自己一身的污秽开始觉得自惭形秽。
……可是她如果来者不善呢?
宿央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醒过来。
如果她生气于自己这样不识礼数地闯进来,他该怎么办?
如果她质问,那么他就只好道歉。之前在溪边醒来的时候,还对水自视了一番容貌,应当算是个眉目英俊、五官端正的少年,若非现在实在狼狈,这身皮囊也能出上一点用处。他诚恳一点,或许她会善心收留他?
如果她直接要动手呢?宿央想到这个可能性,竟然忍不住觉得释然——或许他自己都已经不报多少希望了,倘若死在她的手里,倒也算是不亏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少女看见他,竟然泪盈于睫,那一丝浅淡的飘渺都融化在她令人心碎的哀愁里。
“宿郎,你怎么受了这么大的伤?”她跑过来抱住他,埋在他的怀里哭泣,“你说要回家拜别父母,就回来与我归隐,结果却久久不归……我以为……我以为你……”
她说着,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说不下去了。
……等等。
她知道我是宿郎?
宿央忍不住为宿郎这个称呼搞得心神一荡,又温香软玉在怀,少女身上那种浅淡的香气搞得他连疼痛都忘了,竟然都忘了什么是什么,就总而言之接了上去:“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好了,别哭啦……我身上脏,你别蹭过来。”
沉夜就顺势退出了他的怀抱。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到眼前这少年,身体就自发轻快地跑了过来,然后自发地说了一堆台词,然后留给她这样一个烂摊子。
好在这人还蛮配合的。
【等等梅菲斯特,天命之子和这个身体不是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吗?】
梅菲斯特远程回应:【对啊,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配合你演下去了。总之这些都是淤泥啦,白莲花小姐。】
两个都不懂前情提要的人就靠着本能和演技就此对接成功。
沉夜发自内心地敬佩世界意识送来的这个天命之子配合演戏的精神。
少女抬起头来,脸上仍挂着泪珠,却还是璨然一笑。“是呀,你回来就好。”
她牵起宿央的手,打了个呼哨。
【梅菲斯特,过来驼一下这个伤患。】
宿央看到一只看上去像是大号的狗的兽类就顺着呼哨跑了过来,恭顺地俯下身子,皮毛水亮,甩了甩尾巴示意他爬到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