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四十年, 从过完年瑞定便开始大举收拾房子, 又买进不少下人,动静虽大,可是想想他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旁人笑笑便就过去了。
这天早朝,在太监喊了退朝之后, 皇帝道:“瑞定留下,跟朕去御书房。”
太子一脸殷切的期盼父皇也能叫自己一声, 可是等到瑞定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别说父皇了,连太监也没出来一个。
瑞清专门等在一边,看见太子一刻比一刻失望, 冷笑道:“父皇是越发的器重瑞定了, 五次早朝,三次都能叫他留下。”
太子回过神来, 也跟瑞清冷冷道:“二弟的书修好了?”
瑞清哼了一声, 拂袖走了。
太子在后面大声道:“二弟若是有不认得的字,还是多请教翰林院的大儒才是。这两年在翰林院,怎么你的学问一点都没长进呢?”
瑞启早就跟瑞明两个躲在一边冷眼旁观着。
“太子现如今是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瑞启叹息道:“若是搁在你我身上……”瑞启摇了摇头,狠狠道:“瑞定这般出风头,他倒是不怕给吹得腰折了!”
瑞定跟着皇帝进了御书房, 皇帝笑道:“进了四月,你倒是越发的坐立难安了,你兄弟几个都成过亲。放心吧, 到你身上都是第五个了,出不了差错的。”
瑞定不好意思笑了笑,“父皇说的极是……只是儿臣等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林姑娘现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皇帝眼睛一瞪,便道:“除了太子,也就是你在掀盖头前见过人了。不过两年时间,她能变成什么样?”
瑞定陪笑了两声,皇帝笑道:“等你成了亲,朕再派给你件差事。”
“多谢父皇。”瑞定急忙谢恩。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皇帝笑了笑,正色道:“成了亲,你也算是长大成人了,今年端午的祭祀,便由你去吧。”
瑞定一喜,面上却很是沉静,他跪下给皇帝磕了三个头,道:“多谢父皇多年的养育之恩,儿臣必定——”说到这儿吸了吸鼻子。
被他这么一说,皇帝不免也有些伤怀,急忙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在朕面前哭鼻子,快回去收拾屋子去。”
瑞定笑眯眯的走了。
这种事情早先都是太子负责的,后来变成了几个皇子一起去,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父皇单独派皇子去办事。
瑞定笑了笑,若是能和平继位是最好的,他府上的两千多侍卫,还是用不上的好。
等到瑞定离开,皇帝又差人去外书房叫了内阁首辅高景林前来。
进忠这两年是越发的老迈了,因此跑腿的活计都交给了海忠去做,他只留在皇帝跟前伺候。
皇帝看着瑞定背影,笑道:“跟他几个兄弟相比,虽没那么沉稳,不过朕看着他这个样子倒是分外的放心。”
“这门亲事都等了两三年,王爷想必也是心急了,生怕有什么闪失。”进忠陪笑道。
皇帝也笑,“过了年他便跟朕说要亲自去迎亲,哪儿有这个规矩的?他也不怕将来被人压在头上。”
“想来王爷不过是着急了,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您早点派人出发来着。”
“只是林如海……”皇帝突然冷了脸。
进忠小心道:“老奴已经差了人跟着迎亲的人一起去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朕给他闺女找了这门好亲,他若是还敢推脱——”
正说着,便见海忠进来,道:“高大人到了。”
“带进来。”皇帝沉着脸道,“你们两个下去。”
御书房里便只剩下皇帝和高景林两个。
高景林行了礼便站在一边,皇帝沉默许久,突然道。
“朕想废了太子。”
高景林只觉得心砰砰直跳,急忙跪在地上,在“万万不可”和“陛下何出此言”之间选了后者。
皇帝道:“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别人宫里一年死上两三个宫女太监,还能说是病死的,他宫里一年要死二十个!宫女太监分配差事的时候,都拿全部身家塞给管事的姑姑,只求不要分到太子宫里去。朕真害怕哪天睡醒觉,得知朕的太子被宫女勒死了!”
太子暴虐,高景林早就有所耳闻,况且这两年为这事儿,御史上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陛下……这,只是家事啊。”高景林想来想去,还是得劝一劝。
“你是内阁大学士,你说说,他的国事就好了?”皇帝反问道:“大前天来上朝,酒还没醒!”
高景林想起大前□□堂上的那个酒气,还有现如今如雪花一样飘进来的弹劾太子的折子,太子这是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还有上次,朕让他去户部核准去年的国库收支,你看看他是怎么办事的!”
高景林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感同身受的尴尬表情出来。
“你说说,自打上次你说要好好教太子以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可有一分一毫的变好?”
高景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他道:“陛下,太子乃国之根本,不管废立都要慎重啊。”
皇帝的表情同样沉重,道:“这次废了他,朕打算暂时不立太子了!”
高景林一惊,思绪许久才道:“这,这……怕是于安定无益。”
“哼,”皇帝冷哼一声,眼中闪着光,“朕虽——朕还要再试试他们。”
高景林被皇帝那两个字后面省略的语句惊到了,皇帝若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又还要试什么呢?
或者说,皇帝属意于谁?
高景林脑子里飞快的将所有的皇子都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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