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势,还惊心弄疼他,连带着他自己的呼吸都轻了。
惊惶无措间,他想起之前被教导如何用自己的「柔之炎」为刀剑进行手入,修复的事情。因伤势而扭曲的手指伸出来,年少审神者深吸了口气,忍着疲怠再次点燃了自己纯净的火焰。一次次的对刀剑们使用,他已经找到了最佳炎压值与浓度比例,不会再发生「数珠丸恒次」那样被熔的惨剧了。
可是被他放在怀里的甘蓝发色付丧神的体温还在变冷,他一边继续输出「柔之炎」,一边迭声轻唤付丧神的名讳。比战斗形态所泛的金红色稍暖稍浅,年少审神者眼眸里所倒映的三池家付丧神周身一点点生出并非源自他火焰的萤光。漂亮细碎的光斑因秋风而浮动,犹如海里的透明水母,朝上方游去。
起初年少审神者还不懂这是什么,但很快他明白了。
这些都是大典太光世先生的生命力。从他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溢出来。他的双手抖得很厉害,要用掌心温暖无害的火焰缝补这些伤口,填补那些飘走的光芒,可他的火焰越多,那些光斑也越多。最后聚积在一起,团簇着游走了。
“别、不…不要……”
低声喃喃,沢田纲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只是徒劳的输出自己的火焰,心里拼命的祈祷。祈祷大典太光世安然无视,又或者祈祷自己的罪恶?是他的优柔寡断害死了大典太光世先生,他这样一想,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大典太光世伤得太重了,即便力量同源世界,被世界基石偏爱的彭格列家年少首领也力不能及。他不能阻止死亡,死亡也并非他原所想的,是一个充满疼痛与可怕的过程。从大典太光世身体里散出的光芒很美,透明如泡沫,纯粹若钻石。
“大典太先生…你别睡……”
年少审神者说的话越来越轻,最后还是带上了哭腔。在这由萤白色光斑涟成一片的灿海里,被泪水沁湿的金红色眼瞳越发熠熠。被浮光笼罩的年少审神者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大典太光世的身上,偌大的演练场静默,只闻得他的抽噎。
已经没有办法了。
已经太晚了。
如果……如果……如果什么呢?沢田纲吉心里酸到涩疼,这比他亲眼目睹尤尼的死亡还要令他痛苦。他吞咽着悲绝苦涩的泪水,浑身发抖,他觉得很冷,冷到他觉得自己现在在冰原极地,冷到他以为自己沉溺在无光的深海。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做好。指骨攥紧,他一拳击打在地上,惊散了一簇光斑,令它们翩翩而起。以灼烧着大典太光世灵魂的为代价,沢田纲吉跪坐在大典太光世身边,看他慢慢的离开自己,看他的存在与天空与云端与世界都近在咫尺,从未有过的接近。直至仰脸朝天看去,什么痕迹都不再能捕捉到。
沢田纲吉的怀里空荡,面前只有泪水掉在地上,印出来的水斑。
他一动没再动,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伸出双手的掌心火焰一点点消弭。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比他刚到这个世界时,因为委屈和思念而掉的眼泪更凶更多。
他想回家。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没有什么审神者,没有时之政府,没有本丸也没有刀剑付丧神——他想回家。这样他就不必承受失去大典太光世的痛苦了,他如果能在之前跟大典太先生再多说几句话,再多聊聊,说不定死亡就不会这样慢慢又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他身上了。
是他的决定,是他的无知,是他的逃避害死了大典太光世。
年少审神者流着懊悔愧疚的泪水,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也站不起身。悲伤与痛苦那样庞大,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呼吸都扯得气管肺腔生疼。他越这样想,越痛苦,最终整个人弓起腰,躲藏般的伏在地上。
太痛了啊。他想,他真的好痛。
可是没有如果。
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掌心燃起死气之火,他将火焰的力量压制到若有若无,泛金红的眼眸盯着日本号身上森白骨刺,手掌触碰到了冰冷弧棱。
他现在没有勇气去信任日本号先生,也没有勇气去真正意义上接受一振刀剑的忠诚。他不够聪明,又无法将身边状况分析的透彻,他不明白日本号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他虽然现在被时之政府任命为「本灵本丸审神者」,又接收了这座被雾瘴弥漫的本丸有前任审神者遗留的刀剑付丧神们……可是这些刀剑付丧神们据说已经全部暗堕化,根本不能没有与他结契的权利——
这意味着,时之政府将他哄骗过来,自顾将他推在审神者的位置上,所依仗的不过是「送他回家」这一条件。而一切茫然,不曾反抗的他,被束缚的也不过是一纸无效的口头承诺罢了。如今,命运还不曾与刀剑付丧神缠绕在一起的年少首领逐渐明白过来,自己在这由时之政府执棋的局势,到底站在什么位置上,又有什么样的优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