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这次是真受刺激了。她那时候正吃了药, 泱泱的在屋里思念年轻的张天师,
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张元吉还是个小孩子,也曾进宫拜贺皇上重归大统, 当年的周贵妃偷眼瞧过,那孩子比宫里这几个皇子长得周正精神多了,又白净又漂亮,细眉单眼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大姑娘一样,举止谦恭,这么样的一个人,怎么就被皇上杀了呢。
周太后当时就想着, 要是能把女儿嫁给她,那小公主可真是艳福无边。只可惜还没到议婚的岁数,张元吉就成亲了。唉。我那儿子看着老实听话,没想到竟是个这样的暴虐昏君, 听风就是雨, 有人传谣言他就杀人, 连亲娘的话都不停。
她正在屋里一顿腹诽,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气冲冲的大叫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喧哗!”
喜红一把推开门,差点被门槛拌了一跤, 又狼狈又惶恐的说:“娘娘, 您快出来看看吧, 好多的仙鹤啊!”
周太后吓了一跳,站起来就往外走,又忽然觉得腿软,被左右的宫女扶着往外走,往外走,看到那满天白鹤,神仙从天而降,她可吓得够瞧。别人都觉得这是个跪下磕头求福求寿的好机会,周太后却想起来自己最近说的那些话,这么一瞧就知道了,皇上做的是对的,要不然神仙和仙鹤不能来。
她一翻白眼就晕过去了。
一个虔诚的迷信者会非常狂热和坚定,因为她的信仰。
迷迷糊糊,傻了吧唧,上当受骗的信仰也是信仰啊。
也会非常脆弱和恐惧,因为信仰破碎了。
昏过去一个多时辰,请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请皇帝来瞧瞧母亲,皇帝不来,请万贵妃来伺候娘娘,万娘娘号称骑马骑的肚子疼,病病歪歪脚下发飘的上了步辇。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周太后生命力很强的醒了过来:“来人呐……那仙鹤是怎么回事?打听清楚了吗?”
喜红早就出去打听半天了,也不用打听的太远,和太监问一问,知道皇上召来的翰林们写的什么诗,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跪在床边上,仔仔细细的把仙鹤托着郕王飞上天,神仙送给郕王金冠法衣,让郕王安安稳稳的但天师,昊天上帝亲许,听说还有金印呢。
于是周太后一翻白眼又晕过去了。她可没少在背地里咬牙切齿的骂朱见济,咒他为何不死,不用想也知道,骂了神仙是要死的。
喜红依旧跪在床边上,低眉顺目的跪着,也也不说话,也不做事,就在这里默默的跪着。
喜宁上前低声道:“姐姐,起来吧,娘娘又‘睡着’了。皇上说一会料理完朝政就过来看娘娘。”
“你先去吧,我再伺候娘娘待一会。”喜红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有些难为情,又似乎非常坚定。
喜宁和另外几个喜字辈的大丫头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她们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点了点头就走了。
……
机智的万贵妃假装动了胎气,拒不去康宁宫侍疾,她现在可不怕拒不侍疾会有什么恶名,怀了孕本来就是免罪牌,又有上一次周太后混不讲理的诬陷,她现在不去,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回避。
她脱了衣服,解开头发,舒舒服服的躺在美人榻上,身下是软乎乎的垫子,身上盖着虎皮毯子,一旁的侍女端着一个碗,碗里有些柿饼子和蜜饯,她慢条斯理的捻蜜饯吃。
这都是贡品,全国各地好吃的蜜饯都在这里。
(就和有淘宝差不多)
现在宫里头很清静,大皇子在慈宁宫太皇太后那儿,皇上在前面处理朝政,整个昭德宫中安静又舒服。
万贞儿高兴的不行,差点叫侍女在旁边弹琴取乐,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告诉她,在太后病倒的时候高兴的听琴,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蜜饯是什么?真好吃。”
“回娘娘,这是蜜枇杷,就是做枇杷露的那东西。”
“哦!难怪呢。”万贞儿津津有味的吃了两个,又指着另一个问:“这个呢?这是什么?去年怎么没见着过?”
“回娘娘的话,这是回疆的杏干,去年路上收了灾,运输不便,宫里没得着。”
“哎呦,皇上说有许多贡品都没到,原来是真的呀。”她继续呱唧呱唧的吃东西,吃了几碟蜜饯,又吃了两个奶饽饽,喝了一小碗红枣银耳百合莲子羹——美容养颜,吃了个半饱,莫名其妙的有点困了。
可能和今早上皇帝兴奋的把自己弄醒,开始准备打猎有关。
也有可能和昨晚上不让我好好睡觉的大儿子有关。
哎,这两个男人呐,一个在临睡前闹人,在床上跑来跑去,在嬷嬷手里挣扎不让人好好睡觉,一个是起的特别早,起床之后就不让人睡觉。真是要把人折腾死了。
万贞儿悠然把毯子往上扯了扯,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小麦,你去康宁宫瞧着,要是有什么事儿了回来叫我。要是皇上问我为什么睡了,你们就说我真的动了胎气,不舒服。”
“是,娘娘。”
万贞儿:(。-ω-)zzz
怀孕嗜睡,骑马打猎有点累,两样加在一起让她这一觉睡的特别舒服。
酣然入梦,梦中似乎见到了自己的师父,师父穿着玉冠鹤氅,比庙里的神仙还飘逸俊秀,威严华美,说不出的仙气环绕。
(文四:看这造型就知道洒家没去托梦。)
在乾清宫中,皇帝抓紧时间批了一会奏折,前头写出来的诗词如流水般的送到这儿来,他时不时的看了一眼,觉得不错。
翰林们的日常作业就是写诗,每个月要写好几首诗,大部分是长官出的题目,他们都做的烦了。像今天这样,又有大事件,又由皇帝亲自出了题目,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们抖擞精神,认认真真的写了许多自认为可以千古流传的名篇佳句。
朱见深正在这里批奏折,忽然听到有太监神色慌张的冲进来:“皇上,皇上,太后不好了。”
不好了这三个字实在是意味深长,让人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式。
朱见深吓了一大跳,失手把毛笔跌落在奏折上,染上一抹刺眼的朱砂红,他无暇拾笔,慌忙站了起来:“什什什么时候?怎怎么会!”不敢再耽搁,慌忙出了屋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
他是觉得母后很烦,也很蛮不讲理,今早上去请安的时候还不欢而散,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她死呀!他只是希望周太后能变得通情达理、温柔和气,不要乱吃药和干扰朝政,希望能像古书上那些慈母一样,厚待儿媳妇,好好抚养孙子,而不是一味的添乱,捣乱。
人要是死了,固然清净省事儿,可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小黑胖子的体力很好,一溜烟从乾清宫跑到康宁宫,中间甚至没岔气,也没有停下来。
大踏步进了康宁宫,只见满宫的宫女太监都惶惶不可终日的站在院子里,屋子里只听着惠庆公主悲悲切切的哭声,听不见别的声音。
朱见深抬起脚,似有千斤之重,无力迈步上台阶,也不敢进屋去看,他惶惶的环顾左右,没看到万贵妃带来的下人,便问道:“贵妃呢?她没来这里?”
“贵妃娘娘动了胎气,不敢行动。”
“哦。”朱见深更有些沮丧,满心惶恐不安,又问:“母后怎么了?怎……怎么了”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太后娘娘恐怕是不成了,皇上若要与她说话,还来得及。”还有一口气。
太医们有些闷头研究医术的人不明白,娘娘怎么就受了巨大的惊吓,几乎要被直接吓死呢?谁把她吓成这样?
消息灵通热爱八卦的人知道,太后一向看不上郕王,又在皇上将张天师处斩这事儿上大放厥词,现在是怕报应临头。
朱见深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流过胖脸,挂在双下巴上颤颤巍巍的掉在肚子上。
屋里还是那样的金光灿灿,香味浓郁的呛人,屋里的地上散落着丹药和瓶子,甚至还有符咒。
惠庆公主跪在床上,趴在床边哀哀痛哭:“母后您别走,母后呜呜呜呜,母后别丢下我呜呜呜”
喜红喜宁跪在边上,都在拭泪。
周太后那红润而圆滚滚的脸在短短半天之内失去了光彩,变得枯黄,一双美目中满是惊恐,看到皇上过来,吃力的伸出手:“儿子,见深,你对了,娘错了,娘错了呃。咳咳咳。”
“这是怎怎怎么了?究竟为了什么?”
周太后勉强说道:“你去和天师说,叫他饶恕我……哀家宫里的金银财宝,都给天师,求他为我打醮,不要让我下地狱,呜呜呜……”
朱见深满口答应:“母后您放心,见济是,是个好孩子,心胸宽大,不会记恨您过过过去说的话。您好好的养病,把心放宽,他都是神仙了,岂能和你较较劲,他也得注意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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