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建勇把左梅递上前的药盒一把打翻,怒斥道:“我不会吃这些药的,你当我是吃药的猪吗?”
朴京瞬间自责起来,他觉得自己竟然残忍的决定了父亲的命运,他想到了张一军的电话号码,他很想立刻找个电话打给张一军,说他想要张一军的帮助,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全家人为了治疗父亲而陷入精力和金钱消耗的无底洞,即便父亲挺过了那一关,脑部也必然受损,未来的生活将会受到影响,父亲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未来我得了什么绝症,你们就别浪费大好年华了,钱那是小事,无用功就别做了,多陪陪我就好。”
那一刻,朴建勇突然回光返照似的,认真的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如果我得了什么绝症,陪我走完最后的时光就好了,别搞这些费时间的东西。”
“有病就得治!吃药!吃了这些药就好了。”左梅气急败坏的说。
朴建勇突然大笑起来,笑罢,说道:“梅子,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懂我,我是个不愿拖累任何人的人,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有数,做了股票这一行,承受的心理压力大,早些年体检的时候,健康医生就建议我要多休息,快我哪能断了那瘾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越想欲望越强,欲望越强压力越大。造成今天这个地步,那都怪自己,怨不得别人,我知道,我脑子里有东西,你们带我去看医生,朴京进去医生办公室这么久,我就明白,我脑子里那东西不好搞,现在家里没钱,朴京一定是有所顾虑,所以才采取吃药这样的保守治疗方法,他做的对。梅子,我之前对不起你,你的心血都被我毁于一旦,我这辈子可能没办法陪你了,我只能来世再报。”
朴建勇说着的时候,左梅静静的听着,渐渐的哽咽起来,到现在的泣不成声,朴京和李冰也跟着哭了起来,朴建勇那种无畏的赴死心态让他们心如刀绞,瞬间,父亲在朴京心中从尘封已久的丰碑形象,瞬间被一阵凌厉的光芒所开封,那是不同于舍己为人的伟人形象,父亲形象所流露出来的人性光辉,让他此刻铭记。
但他做不到就这样让决定父亲的生死。他冲上前一把抱住父亲,说道:“爸,你的病我一定治,即便倾其所有。”朴京说着用看了一眼李冰,从李冰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眼神答复,李冰抹了抹眼泪和朴京、朴建勇抱在了一起,说道:“爸,我和你们一起。”
这一幕让左梅彻底放开嗓子哭了,她哭的是那么撕心裂肺,他未曾想到一家人竟然在这时候有如此团结,曾经集团董事会的分崩离析,董事会成员的落井下石让他看到了人性的阴暗面,但现在,人性的光辉面再次让她重拾希望,她的泪花中没有别的,只有希望。
“傻孩子们,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就梦到有人会带我走,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不是死神,是阎王爷,他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这或许是一个不做坏事的人最好离开世界的方式吧。”朴建勇说着,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身子却有些站不住了。
“爸,我们留在深圳,我会求张一军帮我,这里有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我们一定能把病治好。”朴京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傻孩子,你去了美国那个推演人类丛林法则的地方,还是这么理想主义,幼稚的可笑,人家帮了你,你拿什么还人家?他是有能力让我多活几年,但你认为人家帮了你,你以后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孩子,有些道理必须到一定岁数才能明白的,这个世界,宁愿别人欠你,也别欠别人。我在炒股那会儿我就错误的认为人不为(wei)己,天诛地灭的意思是人得不计一切代价去获利,那才算活着,可后来的这场失败让我明白,这句话是让我修身的,人家是人不为(wei)己,天诛地灭,如果不不自己修为,那自然规律一定会把你给毁了,我就是个例子,我毁在太贪心。”朴建勇说着,看着乌云密布的天,似乎这就是他人生所参透的终极奥义。
“你……你必须得回去,该怎地怎地,立刻马上。”左梅对着已经无力站立而坐在地上的朴建勇大声说道。
“我的梦告诉我,深圳是我离开的地方,我的梦向来很准,在股票亏空前夜,我就梦到我的股票已经亏空了,这无法解释,这就是神奇的第六感,弗洛伊德也没法解释,我这叫回光返照,说不定下一秒我就疯了。”朴建勇嘴角微言,坦然的说道。
左梅呵斥:“你梦个!屁快走,马上火车就要开了,全家人都陪着你在这儿瞎耽搁,到时候误了火车,我们就再也没钱买票回家了。”
朴建勇摇摇头,笑着说:“事实上,现在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我只是在凭感觉和你们说话,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前几天我的视线早已变得模糊,我在之前就明白这是我的那颗瘤开始在我脑子里作怪了,我笃定,今天就是我走的日子。”
三人骇然失色,朴京赶紧凭着本能走到父亲眼前用手晃了晃,父亲依然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朴京记得从前看过心理学书籍除非受过特殊训练,否则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眼睛都会有反应。
“爸……”朴京颤抖着说。
“这种病来的就是这么快,我们还是到人少的地方去吧,否则在这大庭广众的出了什么事可不太好看。”朴建勇指了指前方。
待坐在人少的候车座椅上的时候,全都以泪洗面,这对于大家来说,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离开。
“时间……不多了,我能撑到现在,我真是佩服自己,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之前我没法控制自己说什么,我只能极力的做思想斗争,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了。”朴建勇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