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宅邸里的人大半也都还活着,只是狼狈了些,满头满身都是灰烬和冷水,有些人的衣裳头发被烧焦了大半。
内卫司临时征用了对面的房舍,用来安置这些活着的和受伤的人。
至于罹难之人,便被抬到了空地上,找了几块白布盖着,等待仵作的勘验。
地上过了水,裹着残余灰烬的污水四散横流,到处都是踩得凌乱不堪的烂泥。
韩长暮站在白地旁,指着那倾倒的碎石乱瓦,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王贵那小徒弟都快吓哭了,两股战战道:“是,是,是师父的起居之地和书房。”
韩长暮的脸色冷的结了一层薄冰,转头问金玉:“找到王贵了吗?”
金玉摇了摇头:“还没有,属下都问遍了,府里人说王贵是一早回来的,回来之后就扎进了书房没有再出来,一直到起火的时候,都没有见到他。”
韩长暮心生不祥,但也不觉得有多么意外,沉声问道:“火势从什么地方烧起来的?”
金玉望着这片白地:“就是这里。”
话音方落,负责搜查的内卫便疾呼了一声:“大人,这里有一具烧焦了的尸身,不太好挪动。”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韩长暮反倒平静似水,环顾左右,大声喊道:“孙英呢,孙英来了没?”
蹲在不远处,正在验尸的孙英赶忙抬头应了一声,匆匆跑到韩长暮的身边:“大人,卑职在。”
韩长暮指着
远处道:“先去验那个。”他顿了一顿,朝旁边已经抖的站不住的小內监抬了抬下巴:“你也过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王贵。”
小內监抬头,隐约看到了一只烧的焦黑的手,他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大,大,大人,小人,小人害怕。”
韩长暮面无表情的淡声道:“是怕死人,还是更怕死?”
小內监倏然一愣,哆嗦道:“小人,怕死。”他艰难的挪动双腿,跟着孙英走上了火场,脚踩在余温灼热的地面上,他丝毫感觉不到烫人,反倒遍体生寒。
那具尸身果然如内卫所言,已经烧到焦黑,辨不清出模样了。
身上的衣裳都被烧化了,根本无法分辨身份,反倒是腰间的一枚玉佩,虽然被熏得乌黑,但尚且能分辨出上头镂刻的花样。
小內监只看了一眼,便两眼儿只翻,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英赶紧给他顺了顺气,叹了口气道:“你,站远些。”
小內监感恩戴德的道了声谢。
孙英翻了个白眼儿:“你不必谢我,我是怕你晕过去,砸在尸首上,我就没法验尸了。”
小內监晃了晃,险些栽倒。
内卫司里都是疯子,世人诚不欺我。
这尸身烧的太狠了,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伸手一摸,烧的焦黑的渣滓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孙英都不必掰开尸身的嘴,便能看到那满口的牙齿。
他拿出小竹镊子,拨开了牙齿上覆盖的黑灰,轻咦了一声,问道:“王贵掉过牙?”
小內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孙英是在问他,他战战兢兢的点头:“是,王公公的两颗门牙都掉了?”
孙英点头:“可装了义齿?”
小內监道:“装了。”
孙英又问:“装的是什么样的义齿?”
小內监在一问一答中慢慢平静了下来,声音也不那么抖了:“装的是两颗金牙。”
孙英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那尸身的头发都烧光了,露出一道寸许长的疤痕,虽然已经烧到了模糊,但他还是看出了大致的形状。
他头也没抬的问道:“王贵的头受过伤吗?”
小內监愣了一瞬:“小人没见过王公公的头受过伤,但是小人到掖庭的时间不长,从前的事情,小人不大清楚。”
孙英点了点头,这伤究竟是新伤还是旧伤,还得仔细查验才可以。
他伸手向下摸着,摸到了尸身的左臂,小臂中间的部位,骨骼上有点点极细微的凸起,他愣了一瞬,便问道:“王公公的左手臂可有受过伤?”
小內监这次答得极快:“伤过的,约莫两年前,公公有次差事没办好,惹恼了丽贵妃娘娘,被打断了左臂,因是主子的惩罚,当时就没敢请大夫瞧,就一直靠养着,公公的左臂一直都不是很利落,阴天下雨还会疼的厉害。”
孙英听到这些话,心里已经有了数,便对内卫道:“这尸身不太好挪动,劳烦几位大哥辛苦一下了,我待会儿就将尸身送到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