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三姨婆又说,“你也别伤心,好好孝顺你爸妈,回去兴州过你的好日子去,别再回来了。”
“妈。。。。”我长喊,“你别走啊。。。。”
她咳嗽几声,“别叫我妈,你好好回去孝顺他们,也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是黄道泰,”她又问,“你爸妈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字?”
“伊、绍、贤。”
“那就叫你贤儿吧,”三姨婆又咳嗽,“我死后,不准你披麻戴孝,也不准你认祖归宗,你啊,好好给他们伊家尽孝传宗,也不枉报答他们二十年养育之恩。”
我抽泣着,“我是你儿子,不给你戴孝,谁给你送终啊?”
“有她们呢。”三姨婆敲了敲床边小柱。
那些妇人又一个个的上来,三姨婆吩咐:“道泰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妇人们都点了点头,那天带我来的那个问:“三姨婆,现在该怎么做?”
“把道泰送出炽昌巷,别让外人看见,以后你们见了他,要装作不认识。”
“妈。。。”
“不要叫我妈,”三姨婆喝道,“以后,不准你踏入炽昌巷半步,你们赶他出去,就说这人不怀好意。”
“好。”两名妇人拉着我,“道泰,你还是快走吧。”
我知道犹豫也没什么用,只好顺意,跟着她们出去,走出炽昌巷,到巷口时,我回头说:“各位,有劳你们给我妈披麻戴孝。”
“放心吧,”带我来的夫人说,“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别辜负三姨婆的一番苦心。”
“好。”我擦干泪水,“你们都是黄家的寡妇吗?”
“没错,按辈分,你该叫我嫂嫂。”
“嫂嫂,”我又问,“为什么老黄家这么多人都守寡了?”
“都是兴道会给害的,”嫂嫂解释,“兴道会逼得我们的男人出外打工,一年见不着几次面,男人们都急着把家里老少挪到城里,于是每日每日加班加点,就把自己累死了,就算不累死的,也会因工伤失去工作能力。”
“为什么不报警?”
“这里跟县城隔得远,又和市区有一段距离,兴道会就是看中这点,才会长期在湖东横行霸道的。”
“嫂嫂,”我立誓,“我一定把兴道会灭掉,还湖东一个清静。”
“别,”嫂嫂却说,“走得一个是一个,你要是想我省心,就赶紧离开,别再回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快走。”
我只好在她们目送下,开着电动离开了炽昌巷。
回到酒店,本想拉着爸妈立即回去白皎,不料爸却说:“这么久没回来,我带你去咱们家里看看。”
“家里?”我意识到是爸妈在湖东的老房子。
上了车,开到一条叫“打铁街”街道,车子进不了巷子,只好停在巷口,爸带着妈和我走过小巷,到了其中一间联排的老房子前,掏出一把老式钥匙开锁,居然开了铁门,推开木门。
入眼尽是灰尘和蛛网,我忍不住咳嗽又起,爸妈都捂着嘴,我们慢慢走进去,看到屋舍里陈设都是一层层的灰,上去二楼,有一套绛色的老沙发,一部八十年代款的老电视机,和头上的塑料风扇。
“这是我和你妈当年结婚后,住的地方。”
我问,“那你们就二十年没回来过?”
“我们从没打算过回来,”爸说,“自从有了你,我们就想这辈子都在白皎过,就当自己从来都不是湖东人。”
“别说了,”妈却说,“阿贤要是娶媳妇,家里也该翻新翻新了,我看最好找个买家卖了,顶一笔装修费也好。”
“可这毕竟是你们的婚房,”我说,“卖了不好吧?”
“傻孩子,”妈却又说,“这里的房价都不高,不比我们住的那里,当年你爸买的时候,一方还不够八百呢,你爸赶紧入手买了块地;现在啊咱们家那套,一方算起来要一万三呢,你算算咱家面积,那得多少啊?”
爸点头,“听你妈的,给家里装修一下,然后,你赶紧找个合心意的结婚。”
我正要反驳,不料突然听到屋顶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