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洪修竹,这时的洪修竹,早已奄奄一息,气如游丝了。&>
搓着手,项真语声里有着几分颤抖!&>
“洪兄……洪兄……贵派的人马即将杀上山来!……你再挺一挺,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治你,洪兄……洪兄……”&>
悠悠然睁开眼睛,洪修竹惨白的面孔上浮起一抹痉孪似的微笑,他微弱的呛咳了几声,低哑的道:“只……只怕不济事了,项大侠……不用为我……我担心……半生……生的……铁血生涯……换来了今夕之……果……原也是……是意料中事……瓦……瓦罐……难……难离……井……井……上破……破……啊!”&>
凄然摇摇头,项真低沉的道:“都是在下维护无力之过,洪兄,在下……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洪修竹的身躯剧烈的抽搐了几次,他瞪大了眼睛,而眼瞳的光辉却已散乱而灰暗,这种情景,项真已见得大多,他知道,地下这条铁铮铮的汉子,距着死去之限已是不远了。&>
喉头“咯”“咯”响了起来,洪修竹的双手紧紧抓着项真的双手,他扭曲着面孔,用力提起一口气:“叫……叫……他……他们……携……携我……骨灰……回……回大草……原……葬……葬在……我……我来……来的地……方!”&>
项真肯定的道:“一定。”&>
于是,洪修竹的身体又猛的抖了一下,随即整个瘫了下去,寂然不动,那双眼,却瞪得圆鼓鼓的,他没有瞑目,而他又如何能瞑目啊!&>
默默的瞧着眼前的尸体,项真叹息一声,将洪修竹抱了起来,置子一处隐蔽之所,然后,他反身奔向无畏山庄。&>
以巨石砌就的院墙是显得如此高大而坚厚,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项真却连正眼也未瞧一下,似一头大鸟般翩然掠起,在空中微微一弓身,飘飘如一片落叶降于院墙之内。&>
他落脚的地方,是一块铺设着大青石的广阔天井,一片亦是用巨石砌成的屋宇连绵建筑于院墙包围之中,正面便是一所大厅,八扇紫铜网形门落落大方的敞着,大厅内灯火通明,两侧的屋廊垂下十二盏擦得雪亮的银灯,血红的喜帐悬在大座的正墙上,喜帐上有金色成对的喜喜字,前面有一方雕花的彤漆香案,香案上红烛高烧,正在结着双蕊;而此情此景,大厅里却杳无一人,镶着云丹石的大师椅与桃花心木的小几散乱摆置着,现在,项真的目光已落在大厅的正梁上,正梁上有一方匾额,白色做底,没有写任何字样,只有一只狰狞的黑手嵌在上面!&>
方才,似乎只在瞬息之前,大厅里还像是在办喜事;慨然轻喟一声,项真不禁为那个女孩子感到悲哀,为无双派感到悲哀,如此大动于戈,流血残命,为的是什么呢?只是那一口咽下下的气么?&>
他缓步走上台阶,来到大厅里,嗯,地下还铺设着一条窄窄的,直通香案之前的猩红地毡呢,倒是喜气洋洋……&>
巡视了一阵,大厅里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找,项真小心翼翼的沿着屋廊穿入后间,后间,则是一处布置清雅的花厅。&>
花厅有三扇门,一扇又通往后门,左右各一扇想是出去到别幢屋舍的,考虑了一下,项真没有继续往里进,转向右面的小门行出。&>
右面接着一条曲折的回廊,尽头处是三排格式相同的石砌房屋,屋子里是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足尖一点地面,项真电射而出来,至回廊的一半,他身形猝侧,已经越廊而出,一弹一翻便上了廊顶。&>
廊顶两边都有向内翻卷的铁皮雨檐,宽窄正好容得一人横卧,项真才向里面一滚,耳中已听到“铮”的一声轻响,两面的铁皮雨檐竟然猛的往下合扣,这时,项真才发现这铁皮雨檐的边沿锋利得与刀刃一般无二!&>
刹那间,项真用力往下一拍,整个身躯似滚桶般倏然弹了出来,而他刚刚重回廊顶,一片箭镞已恰到好处的暴射急落!&>
黑暗里,顶真看得出箭矢来处是回廊相接的第一徘石屋的窗口,他一个旋身蹿了出去,抛肩挥手,一个半尺长宽的红木盒子已“呼”的直飞入那古屋的窗口里面!&>
木盒清脆的碎裂声遥遥传来,项真期待的微微眯眼注视,顷刻之间,一阵惊骇的呼嚎乱成一片的自石屋中响起:“哇!……什么东西在咬我?”&>
“唷,痛死老子了……”&>
“不好,哪来这么多白毛蜘蛛?喂,你他妈不要向我这边摔……”&>
“赵头领,赵头领,唉晴,我被咬了……”&>
项真哼了哼,猛的回身,在他旋转的同时,一条黑色的油布带毒蛇似的飞出,准确无比的击中了回廊尽头的一盏玻璃灯,于是,在一片哗啦啦的破碎声中,“呼”的一蓬火苗子散了开来,更掺着滚滚的黄烟绿光!&>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项真的双臂疾振,人如一道流光般倏然拔升空中,他目光极快的往四周一扫,已斜斜飘上原来那幢巨屋的屋顶上。&>
下面的磷火在燃烧弥漫,借着这阵阵的火光映照,项真快捷的自屋顶上往前掠去,在快要奔至这幢巨屋的边缘时,唔,他已看见两条人影在十丈之外的另座石屋顶上游出如电般拼斗不息!&>
隐约中,项真可以看出对面屋顶上格斗的两个人,有一个正是半弧手提尧,与他对手的,则是一个全身穿着火一样鲜烈的红衫人物!&>
方想纵身过去帮助提尧,项真又不由心头一动的停了下来;是了,黑手党方面的角色全是穿的黑衣,哪里又来这么一个身着大红的人?莫不成他们这短短的时间里竟请到了其他帮派的高手前来助拳?如果是这样,又来了多少助拳的敌人?他们的功夫如何?现在又都隐藏在何处?&>
抿抿唇,项真没有再犹豫,有如一抹淡淡的虹,飘飘的,却又其炔至极的掠了过去,隔着尚有七尺,他的掌影已血刃一样飞到了那红衫人物的头上!&>
叱了一声,那红衫人猝然旋着让了出去,半弧手提尧双掌上下半合又倏而收回,口中兴奋的道:“项大侠,小姐的踪迹已经发现,百扬他……”&>
话未说完,那红衫人左右晃挥,在晃挥中一掌反劈项真,另一掌直取提尧,劲力雄浑凛烈,有如铁锤巨杵!&>
“哧”的一笑,项真心里不由觉得好气,使掌他已是其中的大行家了,而对方却竟然敢大刺刺的以一掌取他!&>
半弧手提尧冷喝着双手同时划出几个小弧,而这几个小弧又合成一个大圆,大圆中掌势飞舞,仿佛一个有形的罗网反罩敌人!&>
微一滑步,项真的没有出声,他九式绝招中的“月蒙影”已蓦地使出,于是,对面的红衫人在双重压力之下已觉得情形不对,急快收手后撤中,红衫一角已“嚓”声被项真的手掌切掉!&>
如影随形般紧跟而上,项真一口气朝红衫人劈出三十六掌,双腿绞股似的翻飞猛扫,掌势宛如江河缺堤滚滚不息,腿影似擂木重重浮沉上下,这一阵急攻猛打,已将红衫人逼到了屋顶的边缘!&>
足尖一点,项真轻蔑的哼了一声倒掠而回,他低沉的道:“提兄,展兄可是追下去了?”&>
提尧喝了一声彩,迅速的道:“不错!在下才要跟去却碰上了这小子的半路拦截!”&>
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红衫人又已反扑而来,照面之下,在双手的抖抛中散起漫天掌影,层层重重的卷向项真!&>
这时,项真已看清了对手的模样,嗯,倒是一个玉面朱唇,俊逸挺拔的年轻人,眉宇间蕴满了傲气,只是,现在却已被愤怒之色代替了!&>
身形一翻倏转,陡然之间,项真的黄衫幻成千百,似有千百个项真,在千百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同时出手攻敌!&>
暴烈的掌风融合在呼啸的破空之声里,像吸血蝙蝠似的翩翩掌影充满了天地之间,充满了任何细小的空隙,它们仿佛带着眼,发着声,那么残酷而又准确无比的溜泻向那红衫人!&>
是的,这一式,乃为项真成名江湖的九大绝手中的“梦里魔”!这手“梦里魔”,项真轻易不肯施展,在他的九大杀招里“梦里魔”与另一式“血溅心”同为最为狠绝的招数,都曾耗费了项真六年的时间才完全学成!&>
于是——&>
红衫人惊呼脱口,倾力跃进,跃进中,双掌纵横舞起,筑成一片无形的劲力之墙,企图阻挡那来自四面八方,令人目眩神迷的攻击!&>
一连串的震响密密传来,其中几乎已没有间歇,没有段落,红衫人的身体宛如一片树叶,毫无控制之力的被震飘下石室屋顶!&>
半弧手提尧迅速掠来,一拍手,道:“项大侠,你硬是行,前后只有三招,你已将这浑小子整了下去;在下已与他打了近两百招了……”&>
项真微微一笑,道:“提兄,你可知道这三招曾耗费了在下六七年的时光!”&>
怔了怔,提尧尴尬的笑了起来!&>
“当然……这家伙功夫相当高明,老实说,如果项大侠不来,只怕在下与他还有得打的,而且,毫无胜算把握。”&>
拍拍提尧的肩头,项真有些忧虑的道:“事情不大对,这穿红衣的朋友可以看出不是黑手党的人,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否已有另外的敌人到来;贵派攻扑的人马至今尚未攻上,贵掌门千金下落亦无确实消息,而且,嗯,而且黑手党的其他头子又神出鬼没的不见踪影……”&>
项真差一点将铁胆洪修竹战死的消息说了出来,他知道现在不能说,影响无双派的斗志事小,为了这件令无双派方面的人马失去理智而蛮干一通可就不上算了;半弧手提尧似乎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洪修竹不在项真身边,他有些焦虑的道:“项大侠说得也是,百扬已经追下去了,这座庄院的屋宇黑沉沉的相连接,又大又阔,要想找百扬也不是一件易事……”&>
略一沉吟,项真道:“也罢,咱们两个分开寻找,不论能否找到展兄及贵掌门千金,都在两住香后于这庄院的正门大厅前见面!”&>
提尧刚刚点头,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项大侠,修竹呢?”&>
项真正转过身去,闻言淡淡一笑道:“他与我分开了;现在提兄咱们去!”&>
说着,项真纵身掠入黑暗之中,提尧迷惑的摇摇头,也朝另一个方向匆匆逸去,这片沉沉的庄院四周一片寂静,在寂静里,却有着一股隐隐的,令人心颤的凶危!&>
项真身形不停的东奔西掠,目光尖锐的往周遭搜视,但是,除了静默,除了黑暗,这座偌大的庄院,几乎已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来到一片看情形平日维护极好的小花园里,簇簇的菊花种植在一湾清莹的小池周侧,一道曲折的小小拱桥横过池面,连接着一座精巧的凉亭,项真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待放过,那座凉亭里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悉嗦之声!&>
心头一动,项真急忙伏下,目光炯然注视着前面那座巧致的凉亭,好一阵,凉亭里终于又起了一声衣衫擦动的悉嗦声,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来,谨慎的往左右寻视……&>
双足猛力往地下一蹬,两臂倏振,项真去势如极西的流电,几乎在不是眨眼时间里,他已魔鬼的魅影一样来到了那颗伸出的脑袋之前!&>
这突然的变异,令那伸头出来张望的仁兄吓得怪叫了一声,尚不及有任何动作,项真已劈手将那人扯了出来,嗯,一身黑衣,满脸横肉,典型的黑手党徒!&>
“啊唷!”叫了一声,手上的朴刀“当嘟”掉在地下,项真五指如钧的紧扣着那人的领口,阴森的道:“无双派的大批人马已攻上碑石山,你们的十个头儿伤去大半,小角色们更是横尸累累,奔逃一空,朋友,你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
那名黑手党徒面孔涨得发紫,他窒息的“唔”“唔”挣扎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浑身在不住的抖颤。&>
项真松了一下五指,冷硬的道:“无双派掌门人的小姐被你们囚在那儿?”&>
这黑手党徒大大的喘了口气,嗫嚅的道:“我……我不知道。”&>
项真目光如刃,寒气森森的道:“现在,你死了也是白死,黑手党已经溃灭,没有人再赞扬你,记忆你,你死得就和一头猪,一条狗似的没有价值,放心,他们都已四散,不会有人寻你麻烦,而你告诉我,我给你一百两纹银为酬,嗯?”&>
满脸上横肉扭动了一下,这人迷惑的瞪着项真,项真冷冷的道:“如何?”&>
黑手党徒往两边看了看,悄悄的道:“好吧,我告诉你,无双派那位姑娘被关在凉亭下的秘室里……”&>
项真注视着他,道:“如何开启进入秘密之门?”&>
略一犹豫这人道:“将凉亭中的石桌左右各转三下,石桌即会自行移开,有石阶自穴道通下,经过一条甬道,便是那间秘室了。”&>
项真紧接着道:“有谁在看守那位姑娘?”&>
这黑手党徒咽了口唾液,迟疑的道:“有……有八哥田齐与五名大头目……”&>
双目中候有煞光隐现,项真却微微一笑道:“好,你很坦诚,我现在就报答你。”&>
黑手党徒的唇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他伸出手来要接项真那百两纹银,项真也确实自怀中掏出,两锭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来,但是,当他刚刚要放在那黑手党徒的手掌上时,却忽然古怪的一笑,这一笑里包含了完全与笑的本质迥异的冷厉,那黑手党徒才觉得不妙,项真的两锭银元宝已猛的拍进了他的肋骨之中!&>
哇的一声惨嚎,这名黑手党徒痛得脸上全然变了颜色,项真紧抓着他,冷清清的道:“告诉我实话,那位姑娘在何处?”&>
黑手党徒痛得大汗淋漓,他龇着牙抖索着道:“我……我……已告……告诉过你……我……我讲的……全……全是实……话!”&>
硕真淡淡一笑,道:“但你有一点疏忽了,你们八哥鸟鹫田齐已经死去,而且,正是死在不才的手中!”&>
那黑手党徒哆嗦了一下,愣愣的呆在那里几乎连痛苦也忘记了,项真轻轻一按那两枚嵌入他肋骨中的元宝,这黑手党徒已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
项真冷冷的道:“在哪里?”&>
痛得连声音都变了,这名大汉咬着牙根,语声自齿缝中迸出:“确实……确实在……在石室之内……”&>
项真大喝一声:“胡说!”&>
顺手一个大耳光已掴在这黑手党徒脸上,这大汉仰身翻倒,却在爬起之前抓着他掉在地下的朴刀,贴着地面削向项真双足!&>
那片刃光始才闪泛,项真的脚尖已突地飞起,比对方挥刀来势更快一步的踢在这黑手党徒的太阳穴上,将他整个人儿踢升空中,又哗啦啦的坠入水池里面!&>
望着那浮沉的尸体,项真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但是,他却在脚跺下的同时“呼”的转过身来……&>
凉亭之内,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亦是全身黑衣,却蓄着一把银髯的老人!&>
那老人目光如电,深深凝视着项真,项真也冷漠的注视着对方,暗里,他已紧集功力,准备猝起发难。&>
缓慢地,那老人沉静的道:“让老夫来告诉你无双派那位掌门千金的下落……”&>
项真冷厉的道:“你是谁?”&>
老人深沉而怪异的一笑,道:“晋如尘。”&>
项真重重哼了一声,道:“久仰了,老友,黑手党的军师,杀人放火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