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灯火微茫。
蔡昭姬与丁蕙喝酒,不知道为何,竟从正堂喝到了回廊,面对着白马侯府内的一汪潭水,两人的话渐渐的都多了起来。
可到最后,又回归了万籁俱寂,只剩下露珠滴入潭水中的潺潺之音。
两个女人,都有着心头的苦衷。
丁蕙倚着回廊的力柱垂泪,口中不住的呼喊着。
“错付,错付了…”
刘夫人本是她的丫鬟,是她嫉恨的女人。
谁能想到,她却对刘夫人的儿子视如己出,可终究是错付了,昂儿仁孝,心中始终都惦念着他的亲娘。
至于蔡昭姬…
区别于平素里的端庄有礼,酒醉下的她目光迷离,听着丁蕙口中“错付”二字,蔡昭姬也不住的轻吟。
“我…我这算是错付了么?”
对羽弟,她付出了很多,也正因为付出的太多了,才在羽弟娶妻的这一天,让她的心头百转交集,让她如坐针毡,犹如百爪挠心,宛若就要失去羽弟了一般。
“或许,这不算是错付吧?毕竟,我…我是他的姐姐呀!”
再度吟出一声,蔡昭姬倚着回廊,竟是在轻声的呢喃中睡着了…
仿佛这睡意会传染,丁蕙也半趴下,睡在了这回廊里。
冷风吹拂…风干了她们面靥上的泪痕,却无法吹去她们心头的思绪。
就在这时…
“咦?”
从公主府归来的陆羽正看到了回廊上的一幕,好奇心驱使,他急忙跑到这边。
眼前的却不是昭姬姐?还能有谁?
丁夫人也睡在这边…
“怎么喝成这样?”
当下,陆羽摇了摇头,她扶起蔡昭姬,看着她面靥上的酒晕,“姐,姐…”
连呼两声,可除了酒味儿,什么也没有。
很难想象,一代才女的蔡昭姬竟成了这副模样。
“昭姬姐呀昭姬姐,你这是喝多少啊…”
再度摇了摇头,陆羽背起蔡昭姬,往她的闺房处行去…
夜正深,似乎白马侯府因为白日的忙碌,大晚上的就连仆人都寻不到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龙骁骑守夜的甲士,陆羽吩咐让他扶丁夫人去厢房,另外通知丞相府,让丞相府派婢女来。
做完这些,陆羽继续背着蔡昭姬往闺房行去。
蔡昭姬很轻,哪怕是陆羽这单薄的小身板依旧能背动。
当然了,男人往往都是这样,两袋子二十斤的面,完全提不动,可背个四十多公斤的姑娘,很轻松。
而蔡昭姬的闺房很清雅,她不喜欢大红大绿,金碧辉煌。
她喜欢典雅、平静、清新,故而,她的宅院也在白马侯府最清幽的一处,当然…清幽意味着偏僻。
如今这晚上的,一路走来,陆羽竟没有寻到一個婢女。
“终于到了。”
陆羽轻吟一声,小心翼翼的将昭姬姐在床上安置好,给她盖上淡黄色的被子,床头摆放着的是她心爱的兰花,碧绿清脆。
蔡昭姬有个乳名,叫兰儿…
“昭姬姐,你哪里会喝酒啊?还喝这么多…若不是弟弟看到,怕今晚在那回廊是要着凉了。”
陆羽再度吟出一声。
旋即细心的关好窗子,避免夜风袭入,还贴心的在床榻外摆放了一个木盆,第一次喝酒,还喝这么多,多半会难受,会吐吧?
做完这些…
陆羽才打算出门…
无论如何得寻找到一个丫鬟,让她照顾下昭姬姐。
再不济,得去知会大乔一声,由她来一趟,有她在,也能让人放心。
“踏!”
陆羽转过身,迈出一步…就要离开。
哪曾想。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给抓住了,紧紧的抓住了。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轻微的呢喃。
“别…别走…”
啊…
陆羽一惊,再转过头来时,却看到蔡昭姬那迷离的醉眼睁开,樱桃般的小口张开又阖上,她在盯着自己。
“姐?”
陆羽回了一声,哪曾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蔡昭姬竟将陆羽一把拉回,拉到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
呃…
陆羽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她感觉现在的气氛有点…有点…销魂哪!
“姐…”
再度开口,哪曾想…蔡昭姬比出食指。
“谁要做你姐姐!”
一句话脱口,蔡昭姬的嘴唇直接印在了陆羽的嘴唇上!
完全没有了…白日里那个天下才女的矜持,没有人前,太学总长的端庄与优雅!
她紧紧的搂住了陆羽…
她疯狂、热烈的吻在了陆羽的唇上、脸上、脖颈上。
她对弟弟的爱已经到了极点。
醉意中,她甚至意识到,如火一般的时刻就呀我到来!
清醒时,做不出来的一切,被世俗说禁锢的一切…
反倒是在这醉至酣处时,淋漓尽致的展露、释放…
姐弟、伦理的束缚!
这一刻,在这醉梦迷离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刻…蔡昭姬只觉得,她对这个弟弟,爱的热烈,爱的快乐,爱的肆意妄为,也爱的深沉…
这一刻,她只觉得,她想表达的完全的释放而出…
一如上天垂帘下来的甘露一般,她完全释放,完全接受!
…
…
当夜,蔡昭姬醉了,因为醉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仿佛生活在,一个没有陆羽弟弟这个人存在的时代!
她不断的长大,经历了父亲流放,经历了返回故乡,经历了父母双亡。
女子十六,正是及笄成人的年龄,行过及笄礼,蔡昭姬正式结束了少女的生活,成为了待字闺中的女人了。
在老家圉县,每每左邻右舍提及一些夫家人选时。
她总是把头低下,好也不说,歹也不说。
这个年纪的蔡昭姬,已经开始躁起那无法启齿的春情,可她还有自己的打算,不希望过早的嫁人。
老家圉县城北的铁底河畔,是她常去游玩的地方…
这里碧水如镜,两岩花香,景色美妙。
夏日里的一天,蔡昭姬又独自来到了这里,她时而戏水,时而采花,时而吟诗高唱,直到累了。
她坐在一个面对河水的地方。
忽而,河面上划来了一只小船,只见那撑篙的是一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小伙子,他穿着儒袍,绾着发髻,背着圆大的斗笠,身披一身阳光,口中唱着情歌徐徐而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呼…
听到这儿,蔡昭姬站起身子,口中轻吟。
“这不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么?”
她被这美妙的歌声给迷住了,她站起身来,举目望向那船儿久久的凝望。
不知不觉,那船儿已经漂到了蔡昭姬近前。
这小伙子清秀极了,鼻直口方,一身的书生气…
蔡昭姬看着、看着竟羞了…
“大姐,前方是不是圉县城?”
小伙子站在船上大声问道。
“正是!”蔡昭姬回道。
“大姐可是城里人?”小伙子接着问。
“也是。”
“那我向大姐打听一个人!”
“不知,你要问谁呀?”
“她就是大文豪蔡邕之女,远近闻名的才女蔡琰蔡昭姬啊…”
少年的话脱口,蔡昭姬心头一乐。
见这清秀少年寻的是自己,内心中竟还惊跳不已。
于是问道:“你寻她干嘛?”
“哈哈哈…”少年笑出声来,旋即用手指了下船后的几只木箱。“我住濮阳顿丘县,名叫陆羽!当此世道,男儿当以功名为重,大丈夫要有一技之长。我自幼酷爱书法,特别崇倡书法大师蔡邕的隶书,所以,几次上洛阳,在太学门前看得蔡大师石经的笔力如痴如醉,发誓非得学得大师功夫不可。”
“然而,自揣自摩,总是不得要领,甚是着急,听说蔡大师之女蔡昭姬赋闲在此,这不,就冒昧的带上书籍,几百里外求学来了。”
听到这个叫做“陆羽”的少年满腔诚意的话…
蔡昭姬好生激动。
然而,她不断的轻吟着“陆羽”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可去想…却又想不起来,更觉得亲切不已。
“你说伱求学,可当今乱世?谁还能潜行学习?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蔡昭姬张口试试他的诚心。
哪曾想,这陆羽摇着头。“哪有的话?学问不可不学,修养其身,乃自身所求,怎管其它呢?”
听到这儿…
蔡昭姬对这个“陆羽”更添得了几分信任与喜爱,她又问。“那么?你是非得寻得那蔡昭姬?非得从她学习不可了?”
“当然,我有这个决心!”
“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教你!”
“我想她不会拒绝的。”
“那可不一定!”蔡昭姬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已经打算收下这个年轻人。“走吧,我带你去,保管你能找到她!”
说话间,蔡昭姬挽起袖子,撩起裙子,宛若一只燕子,一下子从高高的案上跳荡了下来。
陆羽再定睛看时,这个大胆的女子已经稳坐在船上。
“真行,武女胜过文男!”陆羽称赞道。
蔡昭姬只是笑笑。“我这只能算是简单的,你怕是不知道,你要找的蔡昭姬从小可是在北国长大的,性格不知豪放多少倍呢?”
原来…
蔡昭姬出生百日后,就因为蔡邕劝谏灵帝,被流放北国——北方八边郡之一五原郡的安阳县(这个安阳县不是作者的老家,是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北)!
“她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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