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朱颜阁一如既往的热闹,??最新推出的秋冬口脂和香粉,刚一上市,便卖的七七八八。眼看着供不应求,??沈殊音一直在盯着作坊,让他们尽快赶工。
自打姚羡去了一趟江南,??将朱颜阁的货卖到了江南,扬州、金陵、临安等地,??千金难求。
可以说如今朱颜阁是日进斗金。
沈殊音以前从未亲自赚过银子,??没想到和离之后,??竟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不过她打理朱颜阁生意,也没刻意瞒着别人,??一些从前有过交际的贵夫人,竟还亲自光顾朱颜阁。
有些人自然是怀揣着看沈殊音笑话的心思,??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夫人,居然沦落到当街做买卖。
商贾何等低贱。
这些勋贵世家岂会将这样身份的人看在眼中。
昔日的高门贵女,如今却一遭零落成泥。
谁人不叹呢。
没想到,??沈殊音本人却是丝毫不在意,??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在对方来的时候,??温言细语,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待她多夸上几句,看笑话的人居然忘记初衷,打开荷包,将店里的胭脂水粉包揽的七七八八。
今个沈绛前往楚家退婚,??本来她是一定要跟着去。
沈绛却不许,说这是她自个事情,??先前楚家人上门为难,已让沈殊音受了委屈。
退婚这事儿一定不会愉快,何必让她再跟着受一次委屈。
沈殊音这一早上,来了朱颜阁,在二楼账房里坐着,心就没静下来。
往日里外面听着生机勃勃的摊贩叫卖声,此刻也觉得吵闹不休。
她站起来,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派人去楚家瞧瞧,沈绛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一吃亏呢。
“春柳。”她喊了一声。
谁知没人应,这丫头估摸又去后院了。
朱颜阁跟京城里大多数铺子都一样,是‘前店后宅’的经营模式,虽然手工作坊那边制作大多数的口脂,但是这边后院也会晾晒一些原料。
在店里做事的姑娘,没事儿也爱琢磨口脂。
沈绛曾许诺过,若是谁能做出受人欢迎的口脂,必有重赏。
她此时推门,正要出去,没想到一打开门,有个店里的侍女正好上来,说道:“大小姐,楼下有位客人,说是您的旧故,想要见您。”
沈殊音没有惊讶,这些天她还确实有不少旧故。
有确实与她交好的人,过来关心她。也有特意赶来看她笑话。
于是她跟着侍女一同下楼,刚到楼下就看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衫子的少女,云鬓雪肤,脸上蒙着一方白色面纱,虽瞧不模样,可端看身姿,想来也是个容貌出众的少女。
“大姐姐。”沈芙绫上前,眸光闪动,极激动的模样。
沈殊音却也没想到是她,许久,才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上楼吧。”
谁知沈芙绫却摇头,她说:“大姐姐我与你好久没见面,不如咱们去外面茶楼坐一坐,我有好些话,想要跟你说。”
沈殊音想了想,点头应允。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茶楼。
到了楼上,进入包厢之后,沈芙绫请她先坐,还低声说:“大姐姐,我这么久没来找你,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如今寄居在你外祖家中,不方便出门,我能明白。”
沈芙绫脸上闪过松了一口气的笑意,显然对于沈殊音这个大姐姐,她习惯性想要讨好。
直到她小声问:“我听说爹爹的案子要重新再审了?”
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京城,沈芙绫的外祖也还在朝中为官,她不会到现在才得知消息。
至于她为什么此时,才来找自己,沈殊音并不想多问。
对她而言,她唯一的妹妹是沈绛。
沈芙绫只是因恰好与她同姓了沈而已,两人从前哪怕同住长平侯府内,也比不上远在千里之外的沈绛,在她心底重要。
“是的,皇上已经命令大理寺、都察院还有刑部,进行三司会审,爹爹的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沈芙绫笑了起来,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沈殊音跟着笑了下,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大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突然沈芙绫小声问道。
沈殊音不解:“你为何这么问?”
沈芙绫拿起手帕,轻轻擦了下眼角,似低低抽泣了下,“大姐姐,自打爹爹入狱之后,咱们就没在一处说过话。就连你和离的事情,我还是从旁人处得知的。”
“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与你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只是让你平添担心罢了。”
沈殊音耐着性子说道。
沈芙绫小声说:“是我没用,不像三妹妹那样,能处处帮到大姐姐。”
此刻沈芙绫提到沈绛,眼神中带着真诚。
“说起来,我还一直没见过三妹妹呢。”
沈殊音并不知道她在撒谎,因为沈绛也确实没有提及她与沈芙绫之间的纠葛,只当她们两人真的未曾见过面。
所以此刻沈殊音丝毫没有怀疑,还道:“以后三妹妹就在京城中,你与她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我听说,这次爹爹的事情能重审,是因为三妹妹抓到了四皇子的证据?”
这件事在京城早已传遍,沈家三女沈绛,不畏皇子强权,寻得证据,替父伸冤。
这般惊心动魄的场景,便是话本子上都少见。
京中酒馆说书人,都将这一段编成了故事,每回说的时候,都能赢的满堂喝彩。
“灼灼来京之后,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仰天关之战的真相,苍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她找到了。”沈殊音以为她是好奇此事,便多了两句。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消息,没什么好隐瞒。
“原来是这样,”沈芙绫手中的丝帕,再次被轻拽着,上面的并蒂莲花都被扯的微微变形,直到她轻声说:“四皇子被囚禁,都是拜她所赐呀。”
沈殊音闻言,秀眉轻皱,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她再想端起茶盏,却发现自己的头似有些昏沉,手臂犹如千斤重,竟是抬不起来了。
“这茶……”沈殊音心知不好,却已中招,无力回天。
*
京城。
崇文门码头,乃是五河交汇处,水道四通八达,从这里南下,半月内可抵达江南扬州、杭州等地。
此刻码头上热闹非凡,人群密集,不少底层漕工,正忙着卸货装货。
哪怕是秋日,这些人身上只穿着赤膊短打,身上汗水密布。
而在另一侧有一群身着着装统一,军容整肃的军士,列队而来。码头上众人对此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个码头乃是水路都会,入京的货船多半是在此处装卸。
因此北大营的军用物资也会从此处运输,一个校尉模样的将士正带领自己的士兵,在处理新到的一批军粮。
江南雨水丰沛,粮食产量丰富,京师位处北方,再加上黄河今年涝灾,所以这些日子,总是一船一船粮食抵达码头。
林度飞本是最不耐烦做这些琐碎之事。
他习武从军,为的是保家卫国。要是他能选,恨不得现在就前往西北大营。
自从长平侯下狱之后,西北大营一改以往主动出击的姿态,如今只能处处被动防守。北戎蛮子,秋天之后,粮草不足,就会南下抢掠边境。
这阵子西北大营军报,接连传来,压在皇上的案头。
连带着他们京城的北大营,私底下都在骂娘。
大晋多少年都没受过北戎蛮子的窝囊气,如今居然被人家打的不敢还手,这都叫什么事儿。
林度飞沉着一张脸,盯着军士们卸货。
因为之前有漕工在卸粮的时候,悄悄偷粮,所以后来就干脆让军士来卸粮。
“大人,要不您先去旁边歇会?”旁边的小吏讨好说道。
林度飞摇头,往前走了几步。
谁知正好一旁还有一条货船,看起来正在装货,装货的伙计两两合力,将一个个木箱,往船上搬去。
正好有两个伙计从他身边走过,林度飞往旁边一闪。
原本他只是给这两人让路,谁知目光恰好落在他们微弓着的背,还有格外吃力的步伐上。
林度飞抬头望向那艘船,突然问身侧码头小吏:“那艘船是哪家的?”
“是南城王家的,他家的京绸,在江南那边都十分好卖。”小吏轻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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