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少

十分看重圣人教化，矶又是一位十分温顺知礼的小姐。当时，宗篁祖父的部落与中山部落挨得很近，两个部落的贵族时常相互拜访，若不是因政治的联姻，或许宗篁会聘娶矶为自己的妻子吧！又或许，若不是先祖那样早建立了枢纽国，先帝又那样迅速地建立起整套看上去使人彬彬有礼的种种制度，宗篁也能同时让灜与矶同时成为自己的妻子。

    那年，中山部落归顺先帝，为表忠心，他们的首领献上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矶。而这位小姐在宗篁即位后成为了他的三位夫人之一。她，就是小公主的母亲。只是在小公主三岁那年，矶夫人的族兄于中山叛乱，依照连坐之法，矶夫人当同罪论处。那个头发上有着封石粉味道的女子，就这样用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孤零零的一双儿女。是日，她八岁的儿子宗流被赶往了中州最北的矿山，而她的女儿因太过年幼，被留在了宫中，至于土帝却似忘记了这个女儿，再没一次踏入到小公主的宫殿。

    小公主扎了两个总角辫，一件粉蓝小袄配上橘色的裙裳，衬得这个小姑娘很是可爱。小公主牵着籥籥的手，走到女弟子馆时，已有几位小伴读在了。其中还有几位来自东州的女娃娃，为伴读嫡公主专门赶来，住在国宾馆。小公主与来自东州的小姐们相互见了礼，落座在左手边的第一个位子上。未曾坐下多久，便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乐声袅袅传来，籥籥扶了小公主起来，只见一位环佩击脆、服尾曳地、双腕携环，大概与小公主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在一众仆奴的护拥下缓缓而至。待她落了座，一众小姐依次向她行礼，小公主也不例外。女孩安然受了，又在众仆奴的搀扶下起身回了礼，再次落座后，眼瞄着他们缓缓退了出去，才长呼一口气。她转头狡黠地向左手边的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小公主瞧瞧向她吐了吐舌头。

    方才那有着繁杂仪仗的，正是含枢国的嫡公主宗丝，母亲是东州最强部落首领的嫡女，灜。灜本为部落储君，只为两国姻亲才屈尊嫁于宗篁，宗篁登基后即被封为皇后。小公主名为宗枲，本是土帝长女，只因母亲位居夫人，地位自低了不少，且后因舅父叛乱，母亲因连坐受到牵连，因此身份地位无法与宗丝比肩。两个女孩年龄只相差不足一月，身量上并没有什么差异，虽地位上有着悬殊，但土帝眼下也只有这两个女儿，因此小孩子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极为深厚的。

    女夫子的课漫长而无趣，小小年龄的公主和小姐听地昏昏欲睡。宗枲强撑这眼皮不让它掉下来，而宗丝因着嫡公主的身份，半点也偷不了懒，只得一边盼着下课，一边凭着自己从小到大培养起的优秀素养，向着女夫子微笑点头。终于熬到了课中，而这也是作为嫡公主唯一一点点可以自己操控的时间。宗丝叫宗枲来陪，伴着袅袅乐声，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到溷轩之所，这是她们唯一可以独处的空间。

    在更衣处褪下繁杂的裙裳，宫人们奉上椅子，里面堆着鹅毛和香灰，两位公主落座后，仆众纷纷退下。就在垂下帘子的一刹那，那张一直绷着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枲，我真的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点儿时间，我会不会被憋死！”

    小公主看着宗丝的样子，笑得露出自己不是那么整齐的牙齿。她的小手一翻，手心出现了一颗黑乎乎的石头。

    “送你的！”

    “这是什么？”宗丝拿着它看了很久

    “哥哥说，这是磁石，只有矿山才有。还说把它贴着大地，可以吸出很多硬硬的小颗粒。”宗枲从怀里掏出许多黑沙，演示给丝看。

    丝张大了眼睛，“天呢！”看着那些被撒在地上的细沙与那小石头隔着一段距离还能被吸上去。“这是一块赋予神力的石头吧！难道是传说中的女娲石？”

    “它叫磁石啦！”小公主把石头放在宗丝的手中。“我专门向哥哥讨的，阿丝每天对着那些古板的规矩，会很累吧。希望阿丝可以开心些呀！”小公主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对面的小伙伴，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唯一的好伙伴，唯一的好妹妹，宗丝，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谢谢你阿枲。”宗丝收好了那块神奇的小石头，小小的手握住另一只小小的手。那是被血液凝系在一起的，没有任何杂质的亲情与友谊。

    “邦、邦、邦”，外面传来一阵木头击打的声音。两位小公主对视一眼，知道或许她们今天唯一轻松而快乐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宗枲击打了内间的木铎以回应，一干仆众再次涌入，服侍着两位公主整理服履仪容。宗丝被众人拥着，宗枲随后，她们再次回到女弟子馆，在女夫子沉沉闷闷的讲经中挨到日头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