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的沙贼,死了就死了,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血腥,死后早晚要下十八层地狱,可马夫死了八个,这让满身是血的汉子心疼,不是心疼那些货物,只是没法跟翘首以盼的婆娘孩子没法交代。
汉子重重的吐了一口血沫子,撂了撂裤腿,他娘的被这些狗崽子砍中了小腿,没理会翻着卷子的森白血肉,从地上抓了一把滚烫的黄沙按在伤口上,眉头一紧死死的咬住牙关,疼痛会在片刻后减轻不少,果然,被滚烫黄沙封住的伤口不再流血。
少了十五匹土戈马这让汉子同样心疼,都被沙贼拖进了沙中的死穴找不到了,可恶的狗崽子,汉子沉闷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发泄自己心中的恨意,死去兄弟们也注定回不去了,因为这个时候货物比人命更重,何况是尸体。
只有货物回去了他们的亲人才能活下去,汉子狠狠地咬咬牙,舍去不忍,说道:“背上货物,我们快走,不出多久马贼的黑鸦就会追来,把兄弟们埋了,还有这些狗崽子,身上裹上黄沙掩盖血腥味,我们得活着回去!”
其余的马夫看着死去的兄弟脸上露出悲切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不出一会儿一个一丈宽的大坑就掏了出来,摆正兄弟们的尸首,这算是最后的拜别与敬重,没有酒送行,不是舍不得,只是那些黑鸦的鼻子比鬣狗还灵,他们不敢冒险。
至于那些该死的沙贼,随便挖坑一埋便是没人会对他们露出表情,重新整装,汉子们忍受着身上的痛苦,急匆匆的赶路,不怕留下痕迹,因为在这地方风沙一吹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当众人离开之后,谁都没有一处平静的沙地上几颗沙粒微微一动如流沙般陷了下去。
急匆匆赶路倒是快了不少,可坏处同样,有几个马夫开始虚脱,这是脱水的毛病,喝水也不管用,所以他们便解下自己身上的货物,皮囊中的水早就干涸了,笑着跟别人挥别,让为首汉子回去多分些钱财给自己的婆娘,能改嫁就再找个人家嫁了吧,给他生了个八斤的胖小子这辈子都会感激她不求他守贞,为首汉子红着眼骂了一句狗.娘的便不敢多留,那没用,几个马夫自己找了处沙坑,自己埋了自己,死去之时脸上挂着笑意。
“咚咚咚……”
沉闷撞击地面的声响逐渐拉进,浩浩荡荡约有百骑身着黑沙的马队驻足,马匹比土戈马要好不少,是北面的寒马,虽然是血脉不纯,可终究比一般的马要好上不少。为首的人左脸一道狰狞的刀疤,像是老槐树干枯皮上的沟痕,一双刀子眼充满杀意,淡淡的看了一眼黄沙,手中荆棘马鞭猛然在空气中炸响,冷冷说道:“挖出来,喂黑鸦!”
当即就有几个人翻身下马去挖开那黄沙,刀疤脸锋利的眼睛瞅了一眼漫天的黄沙,手中长鞭狠狠挥在马屁股上,黑马一骑当先飞快的冲了出去,顿时马匹踏出的黄沙弥漫了天地。
忽然几声难听的叫声传来,几个乌黑的影子猛地俯冲而下,地上的几具尸体顿时染血,一只黑影角喙锋利,身子一缩,整个身体钻进了那人的身体中,一瞬间,毛骨悚然。
黄沙已然开始泛滥了,马队首领的汉子心中有些焦急,这风一旦开始吹不到星辰漫天那就不会停止,这个时间本该休息才对,可是他不敢,马队不能停,虽然又死掉了三匹马一个马夫,货物扔掉了两成,但停下了或许一成也不会留下心中默默算了算,离剑阁的距离不远了,忽然远处出现了一抹黑影,很小很小,但是在汉子的眼中却很大,那边是剑阁,终于能回家了。
心头的激动难以掩藏,为首汉子大啸一声,刚要说话,却猛地回头,地面传来一阵阵震动的响声,他知道那是马蹄踏在地上踏出的声音,那句话没说出噎在嗓子中很难受,脸上望着身后出现更大的一抹黑影,兴奋的脸色逐渐被绝望代替。
“逃……”汉子发出了最后的命令,虽然见到了剑阁城,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离那里还有好远的路,马队积聚在一起目标太大,所以化整为零才最安全,货物没法顾及了,只带了很少的一部分,轰的一声,马队四散而冲,马贼近了,刀疤脸望着四散如同鸟兽的马夫冷冷一笑,抬起长鞭轻轻一挥,于是他身后的百余骑嚎叫一声便冲了出去。
马贼手中拿的都是弯刀,这玩意攻击距离不远,可杀人利索,刀刃极为细薄,刀背却有些厚,这样容易发力,刀柄不长却通柄连贯,砍在身上那就是一道深深的口子。
马贼不停的晃动着手中的弯刀,这似乎是马贼的招牌动作,可这并不仅仅是个噱头,嗥叫有震慑人心的作用,而挥动弯刀会使自己臂膀舒筋活络,杀起人来手不至于僵硬。
像是狼对羊的捕猎,没有丝毫的公平可言,往往两三个人追不一个,弯刀下的亡魂已经多了好几条,为首汉子眼眶通红,风声不停从耳边掠过,生疼,可这又怎么及得上身后那些兄弟们的惨叫,这让他的心像是被野狼撕裂一般,可他终究不能停下来,死,他不怕,可他怕见不到自己的闺女,自己的礼物还没送给她呢,怎么能死。
忽然,他的眼睛进了风沙,似乎眼前多了一道人影,汉子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就在这时,自己胯下的土戈马忽然凄厉的惨叫一声,没有丝毫征兆的重重倒地,没了声响,就像是被人一巴掌拍在地上一般。
汉子一呆,自己的眼前怎么多了一道身影,是个女子,长得真好看,身姿曼妙,额头的金貂抹额缀着一点绛红,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
汉子呆呆的,手脚都没了气力,低头一看,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刀,那是自己的血,吧嗒吧嗒落在黄沙中被黄沙吞噬,滋喇一声,那个好看的女子把刀抽了回去。
于是,汉子壮硕的身体轰然倒地掠起一阵沙尘,眼睛有些睁不开了,颤抖着手在怀里掏了掏,一个精巧的拨浪鼓鼓坠轻轻一荡。
“咚……”
声音清脆,汉子看着拨浪鼓,嘴角戳起一抹笑意,手动了动,似乎把那女子看成了自己的女儿,吧嗒,拨浪鼓摔落在汉子的手边,沾了汉子的一抹血,手落,汉子气绝!
女子抓起刀放在唇边舔了舔,弯下小蛮腰捡起那只沾了血的拨浪鼓,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咚咚……”
声音清脆,真好听。
女子展颜一笑,嘴角一抹血红,像是吃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