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奇女子,怎能是平常人。
龙象宫初见你,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这怎么行,我喜欢看你为我而潇洒,我只是个小女子,怎么不希望我中意的男儿有这般风姿,我说我娶你可好,你说好。
可是有些人不让,我说不让就打到让为止,记得你笑得真好看,我说我身上的长衣是不是有些寒酸,你当即就扯去了外面的凤衣,里面着了鹅黄色的衣裳,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那个时候你笑得真好看。
你真傻,舍弃了当皇后的机会,却傻乎乎的跟我隐没于田间,你还说我们以后会有两个孩儿,女孩呢叫笑笑,男孩叫扶摇,我问为何不一样,你说男儿就该像你,扶摇直上九万里,女孩就该平平淡淡,一生开心,我说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还是那么傻,不就是来了两个惊神境的老不死吗,那又有何惧,你怎么就傻乎乎的跟他们走了,你把自己都交给我了,我为何不能为了你做点什么,我冲进天象宫,见到了你,你瘦了好多,我说跟我走,这次你却摇头,你说走不了了,我问为什么,你只是笑着不说话,我说我陪你,你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做,我问什么,你始终不说话。
为什么我抱住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你笑着说我笑得真难看,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为我打架,这样才能像寻常家女孩子那般,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天命女,你说再为我打一架好吗,我便说好。
那阵势真大,大夏十大王将来了七个,五宗,各大门派,嘿嘿,原来我已经入魔了,什么是魔,总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我从来不怕打架的,你明明知道,可你为何要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他们放我走了,可是他们不让我带你走,我恨自己为什么答应你不能自绝,这样就能死在一块了。
画地为牢,证道得长生,没了你,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独活,可笑,可有什么比做神仙更无趣的事情,你说你最喜欢看我打架,于是我就从山中走了出来,打架,那就打吧,你没看到那些人脸上的样子,好多人都是手下败将,你一定会笑的,可惜,没打过,还断了一条腿,还进了这死人呆的地方,多可怜。
不可怜,我可没有自绝,这便能见到你了,那个可恶的臭小子,居然将我这个废人给救活了,一个小乞丐,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嘿嘿,这小子的性子像你,说我是狗屁秀才,这小子鬼主意多得很,你一定会喜欢,对了,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扶摇。
玉门关长大了,你交给我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现在都这般大了,可惜苦了它,它很想你,我便自私的带它去见你,你不会怪我吧,一定不会的,你从来都没怪过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此地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那盏枯灯泛着昏暗的黄晕,烛心弱了几分,石洞中颜色渐暗,醉汉视线模糊,如垂暮之人昏昏然,打起了瞌睡,怀中的灰毛猴子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双眼睛中泛着泪水,抓着醉汉的衣襟摇了摇,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摸了摸玉门关的脑袋,望见了一袭鹅黄色的衣裳,一株杏子黄,一抹桃花红。
他轻声道:“黄儿,你来接我了……”
书生已是将死之人,合十双眼,仍是颤抖着手向前伸着……
一拢鹅黄从油灯中伸展,握住了书生抬起的手,一道清脆的声音淡淡响起,“笑然……”
人生难得十不全,此生已是足矣……
“啪……”书生抬起的手臂重重落下,嘴角犹带笑意然……
“吱吱……”玉门关似乎有些冷了,紧紧抱着书生的衣襟又蜷缩了几分,缓缓合上了眼睛。
洞顶那滴饱满的水珠的张力终于拉不住水珠离去的态度,轻轻的滴落,水滴轻轻本就没有多大的声响,所以悄无声息,却恰巧不巧的打在那盏油灯的角沿上,昏暗的油灯啪嚓落在地面,摔得粉碎,人死灯灭,何其悲,何其幸……
那灯火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几粒俏皮的火星蹦跶了两下落到了一个墙上的小洞中,忽然泛起一丝烟火,真好看,猛然间如吐息的火龙,滚滚灼世,悄然在黑暗中蔓延……
宁羽站在不断翻腾的地上笑着,笑的很开心,可为何眼中却啜着泪,不是因为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只因为这片土地有他爱的人,所以他笑,他是在道别,作别那些逝去的人,所以他哭,没人能懂他,他便不要人懂,他只是一个少年,也只是一个少年。
宁羽没走,可不代表其他人没走,在喊出地龙翻身的一瞬间,孙道儒便抓住佳公子的衣裳向天空掠去,没去管身处这鬼地方的宁羽,事分缓急轻重,这时候自然逃命要紧,那可是地龙翻身,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个模样身段上佳的花魁哭喊着拉着佳公子的衣袖,大抵是想随着一同出去,佳公子薄凉的嘴唇微微一笑,送出去的却是一只脚掌,于是,像是朵花的花魁被地龙吞了,没人去可惜。
佳公子离开时看向宁羽的眼神很凶厉,似乎是想吃了他,还有心疼的意思,也对,大夏从来战马就少,这一次一次坑死了三千战骑,搁谁心窝里都会心疼,宁羽自然无视,这叫不作不会死,况且眼神又杀不了人。
周瑛也走了,带着他的伤病败将逃走了,走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惊惧,那是在怕自己吗,堂堂一个通玄境的大修行者竟然会怕自己这个普通人,真可笑,逃起来真难看,像只老鼠,宁羽很鄙视。
这两人自然能凭着高深的修为冲出这等绝地,可那作为佳公子后手的三千骑甲士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地龙翻身,人仰马翻,几乎就在一瞬间便被幽深的地缝所吞噬。
天崩地裂
刹那间,地崩山摧,一道道噬人的火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吞噬着所有的生灵,那边这边的石楼如豆腐般纷纷倒塌,同时,无数道疯狂的滚石火龙,向四面八方冲射而出。
整个广袤无垠的大地,无数的山川荒壁,仿佛都在那么一刻,听到了那一声疯狂的咆哮耸立了千万年的深沉低吼,大地仿佛也在颤抖,无数的猛兽飞禽惊惶失措,那围绕三面的山峰,在巨响轰鸣声中,在遮天蔽日的黑尘里,轰然倒塌。
恍若灭世。
宁羽在这般景象中闲庭信步,似乎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自己家中俏皮的踩着地上不断被风刮起的秋叶,春雷阵阵,似乎在敲打着大地,宁羽抬头看了一眼那里,那里有自己的亲人,那里有自己的挚友,那里,有自己的一切一切,现在都没有了,所以他该离去了。
宁羽不耐烦的挥了挥耳边挥之不去的声音,耳边声音犹在:“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公子归不归?”
宁羽停了停,眼中啜着泪,看着朦胧的黑夜,看到了那株白果树,看到了那张摇椅,还有树下的人,挥手哽咽呢喃:“归了,归了!”
“轰隆……”这一片大地轰然湮灭,烟尘直冲天际。
便在这时,烟火中忽然传出一声淡淡的啼鸣,一道青色的影子猛地穿出,冲向天际,像一只出水的鲲,化而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