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农历正月初三，下午，日头正盛，路边的小麦飘飘漾漾的，项嫣然正搀扶了母亲一路朝东而去。

    平坦而又窄的水泥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彼此作伴，缓缓前行着。

    “你姑说，要给你介绍她那干亲家的儿子，你愿意吗？”夏莲突然开口问。

    项嫣然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闻言愣了一下，才嘟哝着说：“哦，就那蓉蓉的哥哥吗？”

    “嗯！我听你姑说，他现在当兵了，退伍回来还能有正式工作的。”

    “哦！”

    那他还会稀罕我这个样貌普通的临时教师吗？项嫣然在心里这么问，嘴上却没敢多说一个字。

    母亲来自西镇的杨村，在那个以杨姓独大的村庄里，夏家不算大，却是个得天独厚的书香世家。基于家世优越，母亲自小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

    在八十年代那个特殊的年代嫁给父亲，也是因她样貌不够出众，如果换做是古代，她这样的还要被算作下嫁，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母亲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格外的高，对她的管教也是格外的严厉，不仅不允许她整日抛头露面，甚至是平日里说什么话都要被束缚，所以，项嫣然只是单调地发出一个音节，再没有出声。

    她在等着母亲下令，在母亲面前，她不止是不敢造次，更是不敢说错一个字。因为她怕，怕母亲对她露出那种冷冽的眼神。

    这个世界上，唯有母亲可以给她安全感，所以，她觉得她可以抛弃整个世界，却不能背叛面前给了她生命，唯一可以给她些许安全感的人。

    “那就见见？”母亲问。

    “好！”项嫣然几乎是木讷地点点头。

    想起，曾经，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也有几个想要追求自己的人，却都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因为自己的循规蹈矩而错过了那些原本可以潇洒红尘的青葱岁月，突然有些惆怅。

    就这样吧！反正，自己这样的人，也只配得上相亲吧？永远也不会有别人轰轰烈烈的那种恋爱，就这样蹉跎一生，也许，便是最好了。

    终于一步一挪到了姑妈家巷子口，抬起头朝那通往村外的坡顶看去，恍惚间，似是有一辆三轮车出了拐角处，却也终是不知道那一车子人是什么模样，来自哪里，又去哪里。

    搀着母亲去了姑妈院里，又唤了姑妈一声，就见刚从门外返回的姑妈扭头一瞥，又皱了眉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又错过了？你们是掐着点来的我这里吗？人家玉凤那一家人刚走，你们这就来了！”

    “你怎么不留她一会儿？我这腿脚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夏莲带着点埋怨地说，人早已在屋子里的小沙发上坐下。

    “来，小然，吃橘子！”项萍递给项嫣然一个小橘子，笑呵呵地说。

    见项嫣然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姑”转头又朝夏莲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人家现在回来吧？”

    “那有什么？趁他们走得不远，回来让两个孩子见一面，这事不就结了？”

    项嫣然听母亲这么说，突然想起，前年姑妈也说过这事，母亲又向姨妈打听过那家人，知道他们家境不好，就推脱了这事，如今，却又为什么愿意了？

    难道，是因为他们家儿子如今身份不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