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而知县老爷则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好差使,每到一处,必到风景秀丽处去观赏一番,所有的督导工作全都交给了卓然。
这一天,卓然正在田间地头查看用灌溉水,水对帅望天吃饭的庄稼至关重要。虽然新修了不少水利工程,但是若是雨水不足,水就往往会成为村民和各村之间发生纠纷的导火索,这些事情若是处置不当,便会把普通的矛盾激化得异常尖锐,甚至会导致凶案发生。
所以凡是有了矛盾发生的,卓然必然认真询问,尽可能的化解矛盾,以免激化之后不可收拾。
现在他正在处置一件案子,两个村子为了争夺灌溉用水已经好几次争吵,几乎要发生械斗。他正费力的将两边管事的和闹得最凶的人叫到一起做化解工作。这也是春耕要重点解决的问题,而知县老爷是不会做这种细致的矛盾化解工作的,他是掌握全局的人,此刻已经登上高峰,去欣赏无限江山之美了。
卓然正苦口婆心的劝着两边的人,这时有一个捕快大踏步走进来,到他身边,躬身施礼道:“县尉老爷,门外来了一个老头和老婆婆,他们说他们村的一个老先生无故将他们的孙儿拳打脚踢给打死了,而村里的里正又不予理睬,甚至还叫管事的企图收买他们,把这件事私了。两人来找县尉老爷,求您为他们做主。”
卓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实话,苦口婆心化解双方不要闹实在不是他的强项,他也没多少兴趣去做这种事,只有破案和处断刑案才是他的本职。
听刚才捕快所说,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可真是令人发指。——将人暴打致死,居然想用钱买通了结此事,这里正也不知道是如何当的,老先生又是怎样的凶徒模样,居然如此对待可怜的孩子。
卓然一扫先前昏昏欲睡,吩咐户房司房带着书吏接手继续化解双方矛盾。而自己则把牛老太和牛老汉请到了隔壁的一间空房,问事情端倪。”
牛老太一见到卓然,明显有些失望,因为卓然太年轻了,也就二十出头,她不知道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文弱书生能否真的替他们的孙儿伸冤。
捕快介绍说道:“这位便是县尉老爷,他不畏权贵,为民做主,破了很多棘手的案子,在武德县可是响当当的。”
听了这话,牛老太这才不顾一切的上前跪倒,悲声道:“县尉老爷,我孙儿死的冤枉,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刚说到这,牛老太便已经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牛老汉也跟着跪倒,求卓然替他们孙儿做主。
卓然让他们起来,又让衙役端来了凳子让他们坐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这才哭泣着把事情经过说了。卓然听完之后点点头,问道:“既然你们的孙儿被老先生拳打脚踢而死,身上必然有伤痕,内脏也可能有破损。不然断不会在短短半天时间便死于非命的,而要想查证这一点,那就必须要进行尸体解剖,也就是开膛破肚,检验出你孙儿真正的死因,是否就是死于老先生的拳脚。若真是如此,本官定然会为你做主。”
这话把牛老太和牛老汉说愣了,相互看了一眼,牛老太说道:“能否不要开膛破肚?我孙儿已经死得很可怜了…”
卓然摆手道:“本官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告诉你们本官将会怎么做。因为查明事实真相,确认真正死因,以及寻找破案线索,这都是本官职权所在。为了达到这目的,本官可以对尸体直接决定进行解剖,不需要苦主的同意。之所以跟你们说一声,只是想告诉你们,让你们有这个准备。你们先前所说,你们孙儿的确是被人殴打致死,已经触犯王法。必须得查清真正死因,将凶犯缉拿归案,这些都是必须的,你们明白了吗?”
牛老汉哭丧着脸,扯了扯牛老太的衣衫,低声说道:“都怪你,非要来告官,现在衙门要将牛牛的尸体开膛破肚检查。牛牛在天之灵也活不顺畅,这可如何是好!”
牛老太咬咬牙道:“我不知道县尉老爷所说的话是否属实,我想去问问知县老爷,若是知县老爷也说是这样,那我们就没有意见。”
卓然说道:“知县老爷不在这,不过他正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桃花湾里欣赏风景…,哦,不对,是督导春耕…。你若是想见他,回去路上尽可求见便是。不过咱们得赶时间,破案如救火,耽搁了就有可能会永远破不了案。”
牛老夫妇忙说,一定会尽快的。
于是卓然便吩咐准备车马,即刻返程,前往牛家村。
他们要经过知县老爷所在的桃花庵。知县老爷正在桃花庵中品尝着桃花酒,跟桃花庵主谈论道术,说的眉飞色舞。忽然有衙役进来禀报,说县尉卓大人带着两个前来鸣冤叫屈的老人要求见。
庞知县正兴头上,哪里理会这个,再说他也不懂,便告诉衙役,转告两个老人,一切听从县尉老爷的。
牛老太夫妻只能诺诺连声,哪敢说个不字。
卓然并没有返回县衙,因为那样的话会绕远路,好在他外出都是带着自制的法医勘察箱的,由郭帅背在身上。常见的法医用药也都放在箱子中,包括那不是很清楚的显微镜,因此他不需要返回家中去取,所以当下直接带着牛氏老夫妇径直前往牛家村。
他们来到牛家村时,正好是牛牛的头七。
这之前,牛老太已经给那白发婆婆留下话,若是自己不能及时赶回,便请她再去请净月道观的悠然道长来给孩子做法事。
道长已经请来了,此刻正在牛老太的院子里头七做法事。
一张桌子摆在院子中,一只雄鸡已经被割了脑袋,鲜血绕在桌子四周的泥土上,看着有些瘆人。
小道童没有等那只鸡死透,脖子也没完全割断,便扔到了供桌下。没想到这鸡居然又站了起来,歪着咕咕往外冒血的脑袋,在院子里到处乱跑。吓得那些过来帮忙和瞧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尖叫着往后退,倒是一帮子孩子嘻哈笑着拿石头追打那只还没断气的歪着脖子在院子里到处乱跑的花公鸡。
结果这只公鸡最终是被孩子们用石头给打死的,鲜血撒得院子里到处都是。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悠然道长腿上放着桃木剑,面前摆着那磨的锃光瓦亮的招魂铃。似乎已经入定,根本不为眼前所动。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耳边又有人高声嚷着:“县尉老爷查案,闲人回避。”他这才慢慢张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闭上了。
院子里瞧热闹的孩子都被撵出院子外去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都退了出去,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老人还关切的围着牛老太问前问后的。
便在这时,刚刚得到了消息的牛员外带着管家,着急忙慌的来到了院子。但是惹下这场大祸的那老先生却没有来,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崩溃了,听说县尉老爷亲自来查他的这件案子,被吓得躲在屋里呜呜地哭。牛员外让他跟着来,他却只是哭,也没答应。
卓然并没有直接质问身为里正的牛员外为何要派人企图买通牛老太隐瞒命案。因为事情真相没查清之前,他不想表露自己的想法。免得后面事情查出来不是这么回事会陷于被动。
肇事者教书老先生竟然没有跟来,卓然不禁皱了皱眉。主要责任人都不到场,案子如何查?
没等牛员外说什么,他便吩咐刚赶来的云燕和捕快前往牛员外家去带人,务必要将老先生带来。
牛老太和牛老汉眼见县尉老爷派出衙役去抓老先生,顿时高兴起来,这可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看来这位县尉老爷真的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云燕和南宫鼎带着几个捕快,跟着牛员外的管家来到了刘家宅院。
刚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慌乱的呼救声,接着便有人拉开院门冲了出来,却是几个神色慌张的丫鬟老妈子。见到云燕和旁边的管家,顿时好像看见了救星,急声道:“不得了啦,管家,那教书老先生死了。”
一时间,管家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燕急声道:“人呢?在哪?”
老妈子还算镇定,指了指侧边月亮门说:“在那,在他自己屋子,上吊死了。”
云燕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月亮门,来到屋里,便看见堂屋之上果然悬吊着一个长袍老者,脖子被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之上。
云燕腾身而起,人在空中,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剑。一挥手,一声轻响,那白绫应声而断,老者往下坠落。
云燕人在空中,伸出左手,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老者衣服,将他提着轻巧的落在地上,顺势将他平放在地。老者身体没有撞击地面,好像睡着了似的。
白绫没有打活套,只是挂在横梁上系住两头,脖颈套进去悬空挂着上吊的。所以云燕能迅速将白绫从他脖颈上取了下来,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让他呼吸顺畅些,然后用手指摸在他的颈侧部,已经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云燕立刻将手按在老者心脏部位,一股内力缓缓注入,冲击他的心脏。
云燕不知道这方法是否管用,眼下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管事的紧张地站在一旁,扭头问跟进来的老妈子和丫鬟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先生怎么会上吊?”
一个老妈子苦着脸说:“我们也不知道啊,先前老爷带着人出去的时候,来叫老先生一起去,可老先生死活不肯去。老爷走了之后,我们就听着老先生在屋里哭,嘴里还嘟囔着,但是听不清他在哭什么。后来屋里突然就没声音了,我们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趴在门缝里往里瞧,便看见他已经吊死在横横梁上。我们撞开门进来,也不知该怎么办,正要冲出去叫人,你们恰好就来了。”
管家跺脚道:“老先生肯定是担心被衙门抓了治罪,丢了读书人的脸面,他是最好面子不过的了,这些天总是长吁短叹,有两次有丫鬟私下跟我说,听到老先生暗地里说,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进衙门,没想到他还真就死了。”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呼的一声,老先生突然出了一口长气,随后鼻孔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这下子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叫道:“活了,他活过来了。”
云燕悬起的一颗这才放了下来,她缓缓将手撤了回来。看来自己的急救还是起到了作用。
主要因为发现及时,而且他用来悬梁的是一条白绫,白绫本来就比较柔软,有一定的弹性,勒在脖子上有一定的宽度,使得脖颈处传输氧气和血液不会立刻完全断绝。而且后颈是提空的,没有绳索勒着,也提供了少许血液通道,使得大脑缺血速度没有那么快,这才给云燕抢救的时机。
眼看着老先生缓缓睁开双眼,管家焦急的蹲下身道:“老先生,你不必如此啊,你是为了管教学生才出的事,官府不会不考虑这些的,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呢?”
老先生悠悠然才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听到这话,不尽神情一黯,呜咽的哭了起来说道:“老朽失手把人孩子踢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如今衙门来人抓,老朽是不想活了,为何要救呢?让老朽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燕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怎么能自己就放弃了生命呢?县尉老爷今日只是来调查事情,又不是带你去衙门。事情没弄明白,怎么就说到治罪那一步?先不要多想,好生歇息,我回去禀报县尉老爷,看老爷如何定夺。”
说罢站起身,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屋外。云燕对管家说:“你留下,尽可能宽慰老先生,让他不要再寻短见。”
管家黯然点头:“老先生也是一时情急,他是最顾全脸面的,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惹人命官司,所以害怕之下才寻了短见。放心吧,捕头,我守在他身边,不会再有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