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便在这时,就听远方有人大声叫道:“是谁在这儿打架,想闹事吗?都住手!”
说话间过来了两个巡街的缁衣捕快,挎着腰刀,刚挤进人群,便看见了卓然。两个巡捕大惊,赶紧伸手施礼,说道:“小人参见云捕头。”
四周围观的人才一听这话,惊得连连倒退。原来,这位美女竟然是捕头,一个个眼中露出敬畏的神色。
云燕对那两个捕快说道:“这老郎中用给人眼睛下虫子的办法害人得病,然后给人治病。触犯枉法,把他拿下带回去治罪!”
两个捕快叉手领命,一抖铁链将老郎中锁了起来,拖着往衙门去了。
事情竟然有如此变故,让老者当真是目瞪口呆。待到看见捕快将老郎中拖走,他才着急的揉着眼睛对云燕说道:“老爷,他…,他被抓了,那我眼睛这病怎么办?能不能让他把药给我,我自己治。”
这种病医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眼睛中的幼虫挑出来,再上一些普通眼药水就可以了,云燕倒是知道治疗方法,于是说道:“放心吧,我来替你治,你且坐下。”
老者又惊又喜,又有几分不敢相信,但是他知道人家是捕头,又如何敢不听命,赶紧乖乖的坐在旁边凳子上仰着头。
云燕打开了那老道的包裹,从中找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放着一些丝绵缠成的绵签,这就是用来扫驱虫子的。云燕取了一根棉签,小心的把老实巴交的老者眼中的几条虫子慢慢挑了出来,拿给他看,把那老实巴交的老者和周围的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把老道的右眼里所有的羊狂蝇的幼虫都挑出来之后,又取了包裹里的一小瓶药水闻了闻,然后对那老道说:“他给你的药是不是这个?”
老道欣喜无比,连连点头说:“就是这一瓶药,这么一小瓶他要我一两银子呢,用了之后眼睛会好受一些,可是过不了多久又会犯、但还是会好受一些,总强过这生病啊。”
“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老大眨了眨眼睛,欣喜地叫道:“哎呀,我的眼睛好像好多了,也没有那种里有东西的感觉了,好舒服。”
“那当然,把虫子挑出来之后,自然就不会有异物感了。好了,你滴几滴药水就可以了。”
老实巴交的老者欣喜的谢过,又滴了几滴药水在眼中,感觉顿时舒畅无比。他心中十分感激,便起身对云燕说道:“多谢大老爷,如果不是你抓出来这歹毒老郎中的鬼把戏,我这眼睛只怕就报废了,要是没有眼睛,我还怎么炼丹呢,那没有收入,只怕就要活活饿死了,算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云燕挥挥手,大踏步走远了。
云燕来到衙门,卓然正坐在签押房看公文,案件没有进展。
无巧不巧,刚说没有进展,案件新进展就来了。一个衙役匆匆走进来禀报说,有人跑到衙门报案,说是城外的距离驿道五六里路的一条小路的僻静处,有人发现了一包的尸骨,尸骨被掩埋在泥土之中,好像是被砍断的躯干和四肢。
卓然和云燕顿时精神一振。卓然吩咐小厮道:“马上告诉南宫捕头派人封锁现场,本官到来之前不要做任何触碰。”
郭帅赶紧答应忙跑出去布置。
发现尸骨的现场在城外距离城门还有七里路的驿道旁的一处小山坡,一块大石头下面露出了半截埋藏的包裹,包裹已经被人拆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残肢断臂。
发现藏尸的是一个采药的药农,他带着儿子在山上采药。儿子在积雪中发现了埋藏在大石头下面露出半截的口袋,于是很好奇,就用药锄把它刨了出来,扯开口袋一瞧,里面竟然是人的碎尸,把药农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回县城并报了官。
卓然简单听了发现经过之后,让南宫鼎派人给他录证言,然自己来到了距离岩石还有十多步远的警戒线处。
这是他给南宫鼎的要求,一旦发现命案现场必须在距离五十步之外以案发地点为中心用绳索圈住,同时根据案情不同而适当扩大或者缩小。
卓然仔细观察现场情况。这斜坡积雪相对比较薄,有一块巨石遮挡,也不知道这些尸骨是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卓然并不着急着直接去检查那一堆骨头,他要在四周先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地上的脚印很凌乱,根据了解到的情况推测应该是那一对父子留下的,除开这两趟脚印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看来南宫鼎对现场保护的很是到位,没有让其他无关的人进入现场。
经过脚印对比,确定这两串脚印是这对父子留下的。
不知道积雪下面是否有可疑痕迹。卓然叫了几个衙役,用刀鞘小心的把地面积雪往两边清理,露出地面,并再三叮嘱刀鞘一定不能碰到地面,哪怕留下一小少量的雪,由他来清理,免得破坏了可能存在的痕迹。
几个衙役小心谨慎地用刀鞘将地面的积雪全都扫到了一边,方圆十数丈范围内的积雪全部都清理干净了。卓然要求他们尽可能不要对地面造成新的破坏。这些衙役也严格按照卓然设定的路线来清理积雪,所以积雪清理完毕之后,地面基本上还保持原貌。
卓然小心地一点点地搜寻着每一寸土地,他用自己的衣袖把上面散碎的雪扫开,然后观察下面被冻得梆硬的泥土,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脚印。
很快,他在岩石边发现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这些脚印因为天寒地冻,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形状保持基本完好。
卓然来之前他已经吩咐小厮郭帅准备了一些石膏,这是用来浇筑鞋印提取模具用的。当下让郭帅调好了石膏之后,将石膏挨个倒入这几个脚印之中,等干了之后便提取到了清晰的脚印模型。
他拿着模型仔细观察,发现几个脚印的大小都相差无几,前脚掌压里面有磨损,后脚磨损比较明显,脚掌部位有一条八字形的缺损,另外又找到了几处明显的缺损痕迹,这几处痕迹在发现的这几个脚印中都有显示,表现出了比较稳定的鞋印特征。
让卓然疑惑的是,这鞋印的花纹是从脚尖到脚后跟纵向的条纹,他不知道古代的鞋子鞋底有没有这样的条纹,古代不可能存在现代社会大批量机械制造,都是手工做成的。所以鞋子上的痕迹会千差万别,只要找到鞋子上稳定的特征,就能进行同一认定。
取得了鞋印模型之后,卓然又查看了地面没有留下其他痕迹,这才开始勘验那一袋子碎尸。
袋子里的是一具男尸,躯干完整的保留了下来,特别是胯下没有受到任何破坏。致命伤也很明显,也是头顶被三角形的锐器刺入半根筷子那么深,应该是当场毙命的。
这具尸骨的断肢残臂和躯体都经过了水煮,这给卓然准确的判断死亡时间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但是让卓然感到非常兴奋的是,装尸体的袋子里以及落在袋子外的地面上都有少量的空蛹壳。
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胸腹部局部甚至有尸蜡形成,而砍断的手脚和脸部都有肌肉的缺失和边缘不整齐,没有发现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动物啃食造成。
根据现场遗留的空蛹壳,卓然仔细观察之后认定为巨尾阿丽蝇和肥蛆。
尽管找到了苍蝇的躯壳,但是卓然还是没能够准确的预测出相对具体的死亡时间,因为他对宋朝各种昆虫的生活规律并不能准确掌握。
这件事给他一个警醒,以后如果要想利用昆虫来断定死亡时间,就需要做大量的基础性工作,比如观察动物的死亡时间以及苍蝇昆虫到尸体来进行处理的时间,这样就有一个大致准确的判断了。
卓然知道,现代社会国外大学有一种专门研究尸体腐烂的实验场所叫做尸体农场,主要是从事法医人类学的学者在这里对尸体现象进行研究,以服务于法医侦破工作。
这里的尸体主要是无人认领的无主尸体,有些是自愿捐赠的,放在不同环境中,以便学者观察他们腐败经过和特征。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各种苍蝇是怎么在这里聚集繁殖的。苍蝇的生长过程有相对固定的时间段,通过苍蝇在尸体上留下的各阶段形态来判断死亡时间甚至死亡原因。
卓然也想做个尸体农场,对宋朝尸体腐败时间段进行研究,这样在侦破中就会有扎实的数据做支撑,毕竟宋朝的环境气候与一千年后的现代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他将现代的研究数据用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只怕会有刻舟求剑的可笑而又可悲的错误结论。
这件事势在必行,不过必须谋定而后动。因为这种事情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对逝者的不尊重,会遭到道德的抨击甚至官员的弹劾,那就麻烦了。
跟言官们解释这是为了破案那都是没用的,在封建道德伦理面前,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必须想好各种情况下的应对之策。
现场勘查中,卓然在袋子里找不到其他衣物或者可以证明尸源的东西。这袋子也是普普通通的布袋子,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指向性。
勘验完毕,卓然吩咐打道回府。